彭玉麟一生充满传奇色彩。早年是个书生,后投笔从戎,加入湘军。由于他在与太平天国军队的作战中骁勇善战,善于谋略,富于创新,咸丰三年(1853年),曾国藩让他创立了湘军水师,购买洋炮,制造大船,训练将士。第二年他率领湘军水师于湘潭败太平军,后随军攻陷岳州,在武汉、田家镇连败太平军水师。后来率湘军水师在湖口被石达开打败。于是整顿水师,配合陆军于大败太平军于樟树镇、临江等地。接着,率湘军水师攻占湖口、九江、安庆,升任水师提督兼兵部右侍郎。在攻占天京(今南京)的战役中,亲率水师策应曾国荃陆师沿长江东下,堵截天京护城河口。第二年他攻下江浦、九洑洲、浦口,断绝了天京粮道,成为攻陷天京的大功臣。
在剿灭了太平天国后,他一心扑在清军长江水师的建设中,为清军这支水师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后来长江水师被李鸿章全盘接收,成为北洋水师最主要力量。彭玉麟成为近现代中国海军的创始人。 彭玉麟多才多艺,诗书画俱佳,他一生画了上万幅梅花图,在每幅梅花图都题上以梅花寄情的咏梅诗。这些号称“梅花百韵”的咏梅诗,寄托了彭玉麟一生对梅姑的爱恋、思念、牵挂、自己的愧疚和悔恨。他所画之梅堪为一绝。笔下的梅花“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被称为“兵家梅花”,与文人墨客的梅花相去甚远。他画的梅树,身姿虬曲,铁骨铮铮,古拙苍劲。枝间的梅花,吐蕊绽放,生机盎然。
特别是他的“墨梅图”更是冠绝,与郑板桥的墨竹齐名,被称为“清代书画二绝”。入选“衡阳民间国宝”的《墨梅图》就是一幅画梅杰作。该画以水墨绘一老梅蜿蜒横斜,上不见结顶,下不见根底,主干铁骨挺拔,周身苍皮藓苔,枯眼斑斑。虬枝曲折盘环,枝蕊参伍交错,给人以老树繁花、生机勃勃的感觉。画上题诗,让人更能体悟到“儿女心肠,英雄肝胆”的意境。 彭玉麟于军事之暇,喜绘画,以画梅名世,据称是思念梅姨之爱情之物,“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1946年罗尔纲考证,梅姑本是彭玉麟外祖母的养女竹宾,以辈分而言,可以说是彭玉麟的长辈(阿姨),较彭玉麟年长几岁,人称梅姑,据说彭玉麟称她“姑姑”,两人年纪相约,青梅竹马,情愫渐生,至私许终身。后来,两人始终未有结合,原因表面上是八字不合,真正的理由却是辈分。后来,在彭母的主持下,梅姑嫁到别家姚氏,四年后死于难产,彭玉麟闻讯身心俱裂,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发誓要用余生画十万梅花以纪念两人之情。他每画成一幅,必盖一章曰“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彭玉麟说到做到,他画了整整40年,才完成了以万幅梅花纪念梅姑的承诺,丧妻后终生未娶。他画的梅花:干如铁,枝如钢,花如泪。辞官隐居期间,一是在湖口水师昭忠祠旁边建厅,遍栽梅花,号称“梅花坞”,即石钟山著名旅游景点梅花坞;二是在家乡筑“退省庵”,在庵里吟诗作画。 第一次是辞去安徽巡抚(相当于安徽省委书记)之职。当时是在咸丰十一年(1861年),彭玉麟官职是安徽布政使(相当于省长)衔水师统领。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把所属三省巡抚任给他的三个亲信,任彭玉麟为安徽巡抚。他却一连三次辞谢,其理由是已习于军营而疏于民政,请朝廷勿弃长用短。朝廷只好收回成命,改任兵部侍郎,依旧留在前线督带水师,他才坦然接受。
第二次是同治四年(1865年)二月,朝廷任命署漕运总督。漕运总督掌管鲁、豫、苏、皖、浙、赣、湘、鄂八省的漕政,是众人所垂涎的天下一流肥缺。但他又两次谢绝,理由除了不懂漕政外,又加上性情褊急、见识迂愚,不会与各方圆通相处。朝廷只得作罢。
第三次是同治七年(1868年)六月,上疏请辞已当了七年的兵部侍郎。原因是当年从军时,三年母丧只守了一年,现在国家安定,他理应解甲归田,将剩下的两年补满。这次朝廷没有挽留,答应了他的请辞。
第四次是彭玉麟离职休养三四年后,朝廷又任命为兵部侍郎兼光绪帝大婚庆典宫门弹压大臣。待到庆典一结束,他立即上疏请辞署理兵部侍郎。朝廷接受后,又交给他一项差使,即每年巡视长江水师一次。
第五次是光绪七年(1881年)七月,朝廷任命为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两江辖地广阔,又兼物产丰茂,南洋通商大臣一缺更是权大责重,一向非名宦宿臣不能任命。朝中重臣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都曾任过此职。让彭玉麟出任两江总督,说明朝廷对他的倚重,但他就是不领这个情,接旨后即上疏请辞,隔日后又再次上辞疏。朝廷无奈,只得把此要缺交给左宗棠。
第六次是光绪八年(1882年),朝廷任命彭玉麟为兵部尚书。与过去一样,他接旨后即请辞,朝廷未准。不久,中法战争爆发,朝廷命他率领旧部将士并增募新军,迅速前往两广部署海防。他认为此时是临危受命,不宜再辞,便以衰病之躯奉旨赴粤,带领所部驻扎南海前线,整修虎门要塞,加强沿海完备,遣部将防守钦州、灵山。多次上疏主战,战后疏请严备战守,以防后患。中法战争胜利结束后,光绪十一年(1885年)三月,便上疏请辞兵部尚书之职,朝廷未予接受。他又于这年八月、第二年八月、第三年七月、第四年六月接连四次上疏请求辞职。鉴于他的执着,朝廷只得接受。 彭玉麟位居高位,始终坚持了一条“不要钱”的生活准则。咸丰四年(1854年)冬,彭玉麟率湘军水师配合陆师攻陷了田家镇后,清廷奖励4000两白银,他却转而用于救济家乡。他在给叔父的信中说:“想家乡多苦百姓、苦亲戚,正好将此银子行些方便,亦一乐也。”还要求他叔父从中拿出一些银两在家乡办所学堂,期望为家乡“造就几个人才”。对自己和家人却甚为严苛。当他得知儿子花费2000串铜钱修葺了家中老屋之后,即去信严辞斥责:“何以浩费若斯,深为骇叹。”说他一贯将“起屋买田视作仕宦之恶习,己身誓不为之。不料汝并不来信告示于我,遽兴土木;既兴土木之后,又不料汝奢靡若此也。外人不知,谓吾反常,不能实践,则将何颜见人!”其实,他儿子修葺后的老屋也不过是三间土墙瓦屋而已。
同治三年(1864年),他曾说过:“顾十余年来,任知府,擢巡抚,由提督,补侍郎,未尝一日居其任。应领收之俸给银两,从末领纳丝毫。……未尝营一瓦之覆,一亩之殖以庇妻子。”彭玉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按清朝制度,凡文武官员于正式薪俸之外,由国家另行发给养廉金一份,于离职之日一次发给,以奖官守,并杜绝贪污。据此计算,彭玉麟自咸丰五年(1855年)至同治元年(1861年),七年之间,应得养廉银二万一千五百余两,但他分文不取,全数上交国库充作军饷。彭玉麟考虑到他一个人这样做可能使人怀疑他沽名钓誉,因而又请求曾国藩出面向朝廷说明。曾国藩则说:曾国藩之所言,确不为过。 《清史稿》:①玉麟刚介绝俗,素厌文法,治事辄得法外意。不通权贵,而坦易直亮,无倾轧倨傲之心。历奉命按重臣疆吏被劾者,於左宗棠、刘坤一、涂宗瀛、张树声等,皆主持公道,务存大体,亦不为溪刻。每出巡,侦官吏不法辄劾惩,甚者以军法斩之然后闻,故所至官吏皆危栗。民有枉,往往盼彭公来。朝廷倾心听之,不居位而京察屡加褒奖,倚畀盖过於疆吏。生平奏牍皆手裁,每出,为世传诵。好画梅,诗书皆超俗,文采风流亦不沫云。②彭玉麟、杨岳斌佐曾国籓创立水师,为灭贼根本。两人勋绩,颉颃相并。岳斌后为朝旨强促西征,用违其才,偾事损望。玉麟终身不任官职,巡阅长江,为国家纾东顾之忧。其疏论古人晚节之失,由於不能自藏其短,且惜朝廷不善全其长,洵至言也。后盛昱劾其辞尚书之命,乃谓抗诏鸣高,殆浅之乎测玉麟矣。 曾国藩:①彭玉麟书生从戎,胆气过于宿将,激昂慷慨,有烈士风。②若论天下英雄,当数彭玉麟、李鸿章。③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活人心! ④千古两梅妻,公几为多情死;西湖三少保,此独以功名终。⑤查彭玉麟带兵十余年,治军极严,士心畏爱,皆由于廉以率下,不名一钱。今因军饷支绌,愿将养廉银两,悉数报捐,由各该省提充军饷,不敢迎邀议叙,实属淡于荣利,公而忘私。 胡林翼:忠勇冠军,胆识沉毅。 左宗棠:①论治军之严肃,彭视杨(载福)为优。②出处进退缓急,罔不心安理得,求之古大臣中,尚不多见,何论今人?③劾治多人,严正之概,谋虑之忠,足式百僚。 李鸿章:①老彭有许多把戏。②杨(岳斌)心细胆略均在彭上,肃清长江实伊之功,用之江海较宜。③不荣官府,不乐室家,百战功高,此身终以江湖老。无忝史书,无惭庙食,千秋名在,余事犹能诗画传。 张之洞:①加官不拜,久骑湖上之驴;奉诏即行,誓翦海中之鳄。②神州贯长江,其南际涨海。江海幸息浪,砥柱今安在。③五年前瘴海同袍,艰危竟奠重溟浪;二千里长江如镜,扫荡难忘百战人。 曾国荃:下为河岳,上应日星, 一旅起衡湘,志量不居三代后身在江湖,心存魏阙,大勋垂宇宙,忠清无愧九重褒。 俞越:①咸丰、同治以来诸勋臣中始终餍服人心,无贤不肖交口称之,而无毫发遗憾者的唯一一人。②勋业在天下,声名在柱下。③公性豪迈,善饮;喜讌客,而自奉至薄。不御肥甘,旁无姬侍,惟一、二老兵给事其旁。遇部下旧将,若布衣昆弟;而纪律极严。④人之生直,其为气刚;刚则近仁,直大以方。明明天子,知公特详;锡此二字,纪于太常。公之故旧,私议其旁;情性似矣,功业未彰。岂知功业,非公独长;即在当时,并称彭、杨。至于性情,日月争光;睥眤宇宙,笑傲侯王。直如矢笴,刚若箭鋩。 易宗夔:彭雪琴力崇俭朴,偶微服出,状如村夫子。巡阅长江时,每赴营官处,营官急将厅事陈设之古玩及华焕之铺陈,一律撤去,始敢迎入。副将某以千金购玉钟,闻公至,捧而趋,砰然坠地。公见之,微笑曰:“惜哉!”副将悚服,不敢仰视。曾饭友人处,见珍馔,辄蹙额,终席不下箸,惟嗜辣椒豆腐。有人谒之于西湖“退省庵”,公衣茧绸袍,加羊毛外褂,已裂数处,冠缨作黄色。室中除笔砚外,惟竹簏二事。久之,命饭,园蔬数种,中置肉一盘而已。 李篁仙:长江数千里之间,论荆楚将才,惨淡功名全在水;危崖百十寻以上,对梅花片石,轮囷肝胆尚思 黄体芳:于要官、要钱、要命中,斩断葛藤,千年试问几人比;从文正、文襄、文忠后,开先壁垒,三老相逢一笑云。恽炳孙:其为气至刚,从孟氏得来,斯称善养;人之生也直,经孔门论定,不惭古愚。 王闿运:诗酒自名家,看勋业烂然,长增画苑梅花色;楼船又横海,叹英雄至矣,忍说江南血战功。 王凯运:常患咯血,乃维纵酒。孤行畸意,寓之诗画。客或过其扁舟,窥其虚榻,萧寥独旦,终身羁旅而已。不知者羡其厚福,其知者伤其薄命,由君子观之,可谓独立不惧者也。 郭嵩焘:收吴楚六千里,肃清江路之功,水师创立书生手;开国家三百年,驰骋名扬之局,亮节能邀圣主知。 陈士杰:同侪只几辈仅存,那堪雾暗星沉,南岳又惊奇士殒;隔岁向三潭小住,际此风和日丽,西湖应盼主人回。 周崇傅:曾侯之正,左傅之刚,惟公鼎足其间,中兴大业三人杰;宏景无才,长源无识,折我私心所仰,南岳诸峰一老臣。 李瀚章:得祖豫州之直,得刘并州之刚,每思击楫中流,慨旧雨凋零,江左功名成一恸;于曾文正则师,于左文襄则友,总是昔时同泽,望衡云黯谈,中兴人物并千秋。 吴熙:先声震朔漠炎荒,疆寄虽辞,边防终赖,谁敢当江海楼船,持节任优游,于今古名臣列传中,创格独新,要不外退省为怀,战战兢兢无坠志;余力辟东洲讲舍,十年树木,万卷藏书,已非复关山戎马,骑箕犹眷恋,原二三豪杰为时出,通经致用,以仰答爱才如命,勤勤恳恳之深心。 王之春:洁清方文靖,劳瘁似武乡,高尚绍邺侯,丰裁超忠介,使车持节,犹是布衣。当年爵禄频辞,岂忘天下乐忧、民间疾苦。荩臣捐性命,自甘剑浙矛炊,迨至国狗全歼,狂鲸永息,东南奠定,中外安攘,置酒方歌风,何遽大地陨星,又弱一个;伟业著鄱湖,芳踪留浙水,勋名垂粤峤,遗爱遍长江,兵法传薪,实难负担。畴昔戎机参赞,曾以干城属寄、国士相期。知己感生成,愿倚泰山北斗,谁料灾缠二竖,梦兆两楹,甲马辰飞,酉鸡夜变,无缘再立雪,愧未于场筑室,独居三年。 高鹏年:南岳西泠,大地茅庐两个;吴头楚尾,中流砥柱一人。 徐琪:①当年文酒追陪,花木池台,曾见我公亲手定;此日湖山供养,馨香俎豆,可知旧地去思多。②半生血战,助恢廓中原,至今江表威名,妇孺皆呼老宫保。九陛恩纶,识忠清盛德,他日专祠遗像,须眉犹是旧诗人。③酌水励清操,殷勤千里廉泉,犹助春波润蓬液。故乡留胜迹,惆怅三潭夜月,更无仙梦到梅花。 唐树森:①帝命重巡江,五千里浪静波平,更播威名到南海;臣心如止水,十二桥月明风谈,长留灏气在西湖。冯唐易老,雍齿且侯,三字故将军,匹马短衣春射虎;左抱宜人,右弄孺子,孤山林处士,芦帘纸阁夜谈龙。②斯真河岳英灵乎?以诸生请缨投笔,佐曾文正创建师船,青幡一片,直下长江,向贼巢夺转小姑山去。东防歙婺,西障湓浔,日日争命于锋镝丛中,百战功高,仍是秀才本色,外授疆臣辞,内授廷臣又辞,强林泉猿鹤,作霄汉夔龙。尚书剑履,回翔上接星辰;少保旌旗,飞舞远临海澨,虎门开绝壁,岩崖突兀,力拒重洋。千载后过大角炮台,寻求故迹,见者犹肃然动容,谓规模宏壮,布置谨严,中国诚知有人在。 陈彝:何以吊孤忠,有正气一歌、出师二表。斯人竟千古,剩西湖水碧、南岳峰青 沈秉成:天上将军,比伏波战舰、下濑戈船,晚年缓带轻裘,犹为九边资坐镇山中宰相,想衡岳瞻云、圣湖泛月,此后啼猿唳鹤,空传十赉在人间。 陈士杰:同侪只几辈仅存,那堪雾黯星沉,南岳又惊奇士殒隔岁向三潭小住,际此风和日暖,西湖应盼主人回。 奎斌:能让高位,闻危事则不辞,完一世功名,是谓真廉兼大勇最爱苍生,遇奸人则必剪,问后身因果,若非菩萨便金刚 许振祎:江湖遥领老尚书,洒泪飞腾为从古,上将元勋,别开生面。天壤如公真国士,忠清刚毅赞中兴,平夷荡寇,特立长城。 苏元春:是衡岳间气所钟,百战余生,依旧驰驱劳国事当海上虏氛未靖,九原遗憾,还应慷慨策边防。 丁义方::公比武乡侯,讨贼筹边,赢得大名垂宇宙。我事文中子,感恩知己,难禁老泪洒江滨。 樊琅圃森:大业著中兴,是良将、是名臣,湘乡以还,此为元老秀。才任天下,亦江湖、亦廊庙,希文而后,仅见斯人。 欧丽先谦:紫光阁毛发一新,问凌烟功臣,可有此癯仙面目。黄龙府泪痕犹在,只西湖明月,还照著铁石心肠 谭炳章:海外尚风烟,知公犹抱过河憾。门前数桃李,剩我忝为筑室人。 柳均煦:品似范希文,当为秀才时,即任天下。心同岳少保,行到黄龙府,痛饮诸君肝胆英雄,书画寄余闲,一颗图章留本色根柢秀才,勋猷元老,河山资保障,千秋史笔有灵光 刘思训、思谦:起家杀贼,垂老筹边,三十年林下尚书,望杨柳旌旗,留得清风动江渚。冰铁须眉,神仙标格,一万幅人间图画,问梅花消息,顿惊明月冷孤山。 唐浩明: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求官、跑官、钻官、买官,又有多少人为了升官,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干得出,还有多少人或颟顸无能,或老迈病弱,却依旧占着一个职位不放。像彭玉麟这样一生辞谢六项崇职要缺,甘愿做苦役实事,甘于做普通百姓的人,衡之古今官场,实在是凤毛麟角,难寻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