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07-07-21
我的老家住在温州旧城区中心地带的打锣桥口,可我从未见过这座桥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从我记事起,这里便没有了什么桥,而是平坦宽阔的丁字路口,横在前面的叫“广场路”,竖在边上的是“解放路”,但老人们仍是习惯地叫它“打锣桥口”。多年过去了,我想回老家看看,坐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打锣桥口。”我说。年轻的司机望着我,看了老半天,有点尴尬地问:“哪里?”我这才回过神来,他当然不知道这个旧时的地名,赶忙改口:“就在广场路与解放路的交叉口。”司机才明白,车子启动,呼啸而去。而我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与别扭,不仅是这地名讲起来冗长拗口,更感觉我像一个旧时代出来的遗老,与世人格格不入一般。不过说真的,我对旧日的温州还是充满了亲切感与深深的向往,不仅爱它旧日的河,更爱它旧日的小桥,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情调,在我心中总是挥之不去。
旧时温州因为河道纵横密布,于是有了很多桥,它们大多是石拱桥。众多的桥梁与蜿蜒的河流,形成“门前流水,户限系船,花柳饰岸,荷蕖飘香”的水乡风光。据《永嘉县志》记载,市区共有桥梁四百二十座,仅信河街上就有七十二座。有一首《瓯江竹枝词》这样写道:“大高桥接小高桥,近水楼开红绮寮。语郎记取门前路,八字桥边劳几家。”这些桥既是人们通往未来的道路,又是人们休憩闲谈的去处。桥边大都植有榕树,盘根错节枝叶茂盛的大榕树与小巧玲珑乡情浓郁的石拱桥形成一道别致的风景,徐徐晚风中,夕阳西下,人们桥上桥下相逢寒暄,屋里屋外挥手道别,无处不在的桥也是人们心灵之间的桥,有时它们外在的表象代替了人们内心的交流,而具有象征的意义。
从东晋、南宋到清朝、民国,历朝历代的温州人不断建造着他们的桥梁,直到忽然有一天,他们想到了造路。这本无可厚非,但他们放弃了原先筑城的理想,填没了河道,于是桥也就成了多余的路障而被水泥柏油压在了地下。只是那些桥名,尚有留存的,成了新的道路的名字,这样的名字还挺多的,比如沧桥、双莲桥、四顾桥、八字桥、浦桥、卖麻桥、窦妇桥、瞒鼓桥、矮凳桥、万里桥等。旧时有人把将军桥、洗马桥、水心桥、金丝桥、鲤鱼桥、道前桥、渔丰桥、打锣桥、窦妇桥和南蝉桥串编成一首打油诗:“将军洗马过水心,金丝鲤鱼跳龙门,道前渔丰打锣桥,窦妇面前问南蝉。”颇有几分情趣。温州的桥还可以用数字趣联:第一第一桥,第二第二桥,第三三板桥,第四四顾桥,第五五马街,第六六峰桥,第七七佛桥,第八八字桥,第九九山桥。温州的桥名还有以官职命名的,如状元桥、御史桥、榜眼桥、将军桥等;有以人名为名的,如中山桥、高公桥、三郎桥、窦妇桥等;有以商业或手工业命名的,如卖鸭桥、卖麻桥、瞒鼓桥等;有以吃食为名的,如芝麻桥、糖糕桥等;亦有取吉祥意的,如广利桥、万利桥、旺增桥等;其他则长的有万里桥,高的有大高桥,矮的有矮凳桥,热的有火炉桥,冷的有冰壶桥,还有如清明桥、飞霞桥、乘凉桥、雪花桥等。这些桥名都能演绎出动人的小城故事,反映出小城的民俗风情,而且无论这些典故或风俗,亦充满了诗情画意,并从这些桥的名中可以看出温州人既重义理亦重利益的实惠主义思想特征。
这里最有名的要算八字桥了,它位于百里东路与百里西路之间,南和信河街相连,正是丁字路口。这里原是两条河道交汇之处,有两座石桥东西、南北跨越,形成八字,故名。这里旧称德新坊,两座桥的交叉端植有一棵大榕树。而今旧桥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名字在人们口头流传,倒是那棵巨大的榕树还在,依然深情地注视着过往的匆匆行人。
还有一座矮凳桥,位于东门,横跨矮凳桥河———这条河因桥而得名,在温州的桥名来历中也是比较少见的一桩。这里原是卖柴浦的陡门闸,因为形似矮凳,乡人就因以名之。著名小说家林斤澜先生是温州人氏,他就出生在八字桥边,不过他倒以“矮凳桥风情”写了一系列小说,当时颇引起中国文坛关注,使温州这一小地名声名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