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在城里人眼里是“愚”的。“愚”如果是智力的不足或缺陷,那么对没有机会学习的乡下人来说,识不识字却并非愚不愚的标准。这显然不是指他们的智力不如人,而是知识不如人了。
乡土社会的一个特点是人是在熟人里长大的,他们生活上相互合作的人都是天天见面的。文字是为了在
空间和时间中人和人的接触发生了阻碍时找一些东西来代话。文字是间接的说话,所能传的情、达的意是不完全的,是和当时当地的外局相配合的,这是它常有的无可补救的缺陷。面对面可以直接说话时,这种被预先约定好的意义所拘束的记号,不但多余,而且有时会词不达意引起误会的。面对面的往来时,为什么舍此比较完善的语言而采文字呢?
面对面的社群里,连语言本身都是不得已而采取的工具。语言本是用声音来表达的象征体系,象征是附着着意义的事物或动作。只有在人和人需要配合行为的时候,个人才需要表达并使对方明白所表达的意义,所以象征是包括多数人共认的意义,是社会的产物。要使用多数人对同一象征有同一意义,他们必须有相同的经历——语言只能在一个社群具有相同经验的一层上发生。
从另一方面讲,因个人间的需要必然会发生许多少数人间的特殊语言(行话)。语言使人和人间的情意公式化了,使实际情意走了一点样。“特殊语言”常是特别有效,因为它可以摆脱字句的固定意义。表情、动作在面对面的情境中有时比声音更容易传情达意。于是在熟人中我们抛开了比较间接的象征,而求更直接的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