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变成人的猴子
我终于被杜真子的妈妈赶出了家门。
都是球球老老鼠害的。我警告过他很多次,千万别到我家里来找我,如果非来不可,也只能趁我家的女主人----杜真子的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来。可倒霉的老老鼠,他一共才来过两次,两次都撞上了杜真子的妈妈。上一次,他还在杜真子 妈妈的脚背上跳了几下;这一次,他又从杜 真子妈妈的脚背上跑过去。杜真子的妈妈暴跳如雷。她不能容忍家里养着一只猫,老鼠还敢找上门。她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我的自尊心大大的被伤害了。如果我再不离开这个家,那么我还有什么脸来活在这个世界上?
杜真子如果知道我被赶出了家,她会伤心死的。为了我,她经常和她的妈妈吵得天翻地覆,也许我消失了,杜真子和她妈妈的关系会有所改善,说不定,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
我遇事想得开,而且喜欢往好的方面想,是一只具有乐观 精 神的猫。刚才好十分沮丧的我,现在已经在思考怎样开始新的生活。
走在我身边的老老鼠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因为连累我而内疚。
“听说,他们人类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可是,那个女人把我当朋友了吗?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我说:“人类还是把我们猫当朋友的,但从来没有把你们老鼠当朋友。人类还最爱说一句:‘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这不是出尔反尔、自相矛盾吗?”老老鼠的逻辑思维能力特别强,“他们明明说动物是人来最好的朋友。难道我们老鼠不是动物吗?”
“动物也有好坏之分。”我说,“人类把老鼠看成坏动物,因为你们老干坏事。
“老鼠也分坏老鼠和好老鼠。比如我,就是好老鼠。”老老鼠大言不惭,“也许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一些损人利己的勾当,比如,偷粮食,咬家具,到人家地下铺窝生儿育女……但自从我了年纪,就经常反省自己,现在我基本上能做到洁身自好。如果我不是好老鼠,你笑猫老弟也不会跟我做朋友,是不是?”
我不能说老老鼠是好老鼠,但他至少不是坏老鼠,它是介于好老鼠和坏老鼠之间的老鼠。
我怎样来开始我的新生活呢?首先,我要解决住的问题和吃的问题。我已经告别了以前的生活,而以前恰好是吃和住都没有问题。
“翠湖公园那么大,难道还没有你住的地方?笑猫老弟,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地方住。”老老鼠大包大揽,“吃的问题也不难解决。超市里我的东西,垃圾桶里都有,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如果你想吃生猛海鲜,翠湖里的鱼拥挤不堪,你随便吃……”
我想跟老老鼠开个玩笑:“老鼠也很生猛,我是不是可以随便吃呢?”
“别!千万不要吃公园里的老鼠。”老老鼠两只前爪抱在一起,给我作揖,“笑猫老弟,公园里的老鼠都跟我有血缘关系,他们都是我的子子孙孙。你吃他们跟吃我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从来没有吃过老鼠。小时候,我经常看我妈妈吃老鼠,也见过别的猫吃老鼠,都让我觉得恶心。我一直喜欢吃人的食物,这也许正是我的思维跟人的思维比较近,对人的语言我也能无师自通的原因吧。
“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吃耗子。我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看着老老鼠追悔莫及的样子,我笑得十分开心。我说:“你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观念也太老了。你见过京巴狗、贵妇狗和斑点狗吃屎吗?”
虽然,老老鼠不乏幽默感,但是对于我刚才跟他开玩笑的那些话,他还是当真了。他要和我谈条件。
“笑猫老弟,你只要发誓不吃公园里的老鼠,我就把我的夏宫让给你住。”
“夏宫是什么东西?”
“夏宫不是东西,夏宫是夏天住的地方。”老老鼠说,“春、夏、秋、冬,我都有不同的住所。”
没想到老老鼠的生活如此讲究。我很想看看老老鼠的夏宫是什么样子的。
“你必须先发誓,我才能带你去。”这就是老老鼠的生存原则——不轻易相信别人,并且知道妥协。这样的处世态度,才使他活到今天这把年纪,活成了老鼠一精一。
我举起右边的猫爪子,郑重其事地发誓:“我决不吃公园里的老鼠。”
老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了。
老老鼠带我直奔夏宫。
我以为夏宫会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它原来就在伸进翠湖的绿岛上。这个绿岛是一座与湖岸相连的人造假山,就像一个绿色的半岛。假山上面长满了藤蔓,山体里面却是空的。夏天来了,长势迅猛的藤蔓垂挂下来,把山洞遮蔽得严严实实,这个秘密山洞就成了老老鼠的一清二凉的夏宫。
不得不承认,老老鼠挺会找地方的,也挺会享受的。
对夏宫,我一见钟情。我肯定会比老老鼠更爱这座夏宫。我再次向他保证:“我不会吃这个公园里任何一只老鼠。”
老老鼠不知道我从来不吃老鼠,他被我的誓言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给了我一个真诚的回报。此时此刻,我觉得我不够真诚,至少不如老老鼠真诚,他的那份对子子孙孙的爱与呵护,是绝对真诚的。
老老鼠忍痛割爱,我怕他反悔,恨不得叫他立个字据,再盖上他的爪印。
“笑猫老弟,你还不相信我?这座夏宫已经属于你了!”
老老鼠走后,我走进属于我的夏宫。洞里一点也不暗,空气清新,有一阳一光透过垂挂在洞口的藤蔓树射进来。洞内十分宽敞,如果杜真子要来和我一起住,里面还可以放得下一张小床;如果马小跳和唐飞、毛超、张达要来玩儿,里面还放得下几把椅子。我最喜欢的是垂挂在洞口的那些藤蔓,它们就像挂在洞口的帘子,从洞内能看见洞外,而在洞外却看不见里面。
我呆在洞里,隔着藤蔓看湖光的颜色:由绿变红,那是天上的晚霞倒映湖面上;由红变紫,那是晚霞在消失;有紫变墨绿,那是天黑了。【被赶出了家门】
昨晚,在夏宫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并不美好。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想杜真子。以前,每天晚上临睡时,穿着白底小红花睡裙的杜真子都会跟我说一会儿话,然后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在我的脑门儿上吻一下,对我说声“晚安”。我会一直看着杜真子钻进被窝,看着她闭上双眼,听着她的呼吸声,然后趴在她枕边,和她一起入睡。没有杜真子在我的身边,我睡不着。没有我在她的身边,杜真子能睡得着吗?
一大早,我就跑到往常我和京巴狗地包天来翠湖公园的那条必经之路上,等候地包天。我相信我会从她那里,打听到杜真子的消息。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地包天来了,她没一精一打采的,我想着一定是因为我突然失踪的缘故。
“猫哥,我都不想活了!”
地包天一见到我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我。我闻到了她嘴里的糖蒜味儿。
“对不起,猫哥,我知道你讨厌蒜味儿,但是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所以今天吃了糖蒜后,没有漱口,也没有嚼口香糖……”
地包天喋喋不休地说着,可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我现在只想知道杜真子的消息。
“猫哥,我知道你跑到这里来等我,并不是因为你想我,而是因为你想杜真子。”
地包天这时显得一点也不笨。在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除了杜真子,就是地包天了。
“快告诉我,杜真子……”
“她到处找你,但是找不到你,她就来我家来找我。我听不懂她的话。我猜她是问你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儿?你又没有告诉我。我带着杜真子,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你,杜真子就哭着回家了。”
“杜真子真的哭了吗?”
“当然哭了!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像下雨一样。”
我不能让爱我的人这么伤心,我要马上去找杜真子,让她看见我好好的,这样她就可以开心起来。
我朝杜真子的学校跑去。
“猫哥,你要去哪儿?”地包天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不去公园吗?”
“我们去杜真子的学校。”
“你知道杜真子的学校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曾经有很多次,我跟在杜真子的后面,悄悄地护送她上学;曾经有跟多次,我等候在学校门口,接杜真子回家。
过了两个有红绿灯的路口,穿过三条小巷,就到了杜真子的学校。学校有一些变化:原来的围墙拆掉了,换成了铁艺栅栏,栅栏里面栽的花草都把身子伸到栅栏外,于是,本来没有生命的铁栅栏便成了有生命的花墙。
学校里看门的老头儿很凶,有几次我在学校门口等杜真子,他都来轰我走。不过,现在不用怕他了,我和地包天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栅栏里,而且还有猫咪的花草掩护着我们。
下课铃声响了,安静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孩子们都从教师里出来了。
“杜真子呢?我怎么没有看见杜真子?”地包天探头探脑,不停地东张西望。
我看见杜真子了。她不再操场上,也不再走廊上,她在那座教学大楼的楼顶上。
地包天紧张极了:“她为什么要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我想杜真子还在寻找我。站得高,看得远。站在楼顶上,整座城市都会尽收眼底。可她哪里知道,我就在她的学校里,离她那么近?
终于等到下午放学了。
杜真子从教学楼走了出来。她没有跟别的女孩成群结队地走在一起,也没有和她们说说笑笑。她的眼神很忧伤,她的脚步很沉重。
我飞一般地朝杜真子跑去。
“啊,笑猫!”杜真子把我抱起来,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脸,她的泪沾湿了我的脸,“你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我也有好多话想对杜真子讲。可是,我能听懂她的话,她却听不懂我的话。
杜真子的同学都围了上来,对我评头论足。
“杜真子,这只猫就是你说的那只会笑的猫吗?”
“可是,看不出这只猫会笑啊!”
“我也觉得这只猫跟一般的猫没有什么区别。”
“这只猫怎么跟杜真子长得那么像啊?你看眼睛,还有脸型,简直一模一样。”
“杜真子,这只猫真的会笑吗?”
“肯定不会笑。杜真子骗人的。”
……
我不能容忍别人这么诬蔑杜真子,我必须笑给他们看。
我脸上绽露出笑容来,是那种能迷倒所有人的笑。
“哇——”女孩们一阵惊呼,“这只猫真的会笑耶!”
有一个女孩子说得更夸张:“我见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微笑!”
杜真子把我抱得紧紧的,生怕我再离开她。
“ 笑猫,快跟我回家!”
不可以!我不可以跟杜真子回家。她的妈妈已经把我赶出了家门,如果杜真子再把我带回家,她的妈妈一定会跟她拼命的。
我从杜真子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朝翠湖公园跑去,我要把杜真子带到我的夏宫,让她看看我住的地方。我想:她也会爱上那个伸向湖水中的绿岛,爱上夏宫的。
我在前边跑,杜真子在后面追。跑进翠湖公园,跑到那个伸进翠湖里的绿岛后,我钻进了我的夏宫——那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
我突然失踪,这又让杜真子着急起来。
我叫了两声。
聪明的杜真子撩开那些垂挂在桶口的藤蔓,她看见了一个山洞,她看见我就在山洞里面。
杜真子进到山洞里来,惊喜无比:“笑猫,这是你住的地方吗?这样的山洞,只有童话里才有!”
看得出来,杜真子也非常喜欢我的夏宫。她不再坚持要我跟她回家。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杜真子兴奋极了,“我可以带马小跳来吗?”
我笑了。我早就知道,杜真子来过我的夏宫后,她一定会把马小跳也带来。【绿岛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