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德生活琐记(一)

如题所述

2024年首月,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与忐忑,我踏上了从北京至法兰克福的汉莎航空航班。经过12小时的漫长飞行,抵达德国。德国纬度高,法兰克福的纬度与我国黑河相仿。日落时分,飞机降落,虽是下午5点,却已夜幕低垂。抵达法兰克福国际机场,历经约半小时的等待,拿到行李。出机场时,北大老同学及从事外科工作的Cui同学夫妇已在门外等候,他们辛苦等候,专程来接我。经过约一小时的车程,体验到德国不限速的高速公路,远眺莱茵河畔路德维希港市占地规模庞大的巴斯夫工厂,得知已抵达Ludwigshafen。黑夜中,莱茵河岸边横跨十几公里的巴斯夫工厂灯火通明,火焰熊熊,映红半边天,数十公里外清晰可见,令人惊叹。这壮观景象,证实了德国作为老牌工业国家的地位。

与老同学享用本地中餐后,他们送我至住处,此时北京时间已是凌晨6点,我沉沉睡去。

周末,我办理了手机卡和德国49欧月票。周一,在海德堡大学曼海姆医院正式开始进修生活。需说明的是,路德维希港与曼海姆隔莱茵河相望,分属不同州。路德维希港属莱茵兰-普法尔茨州,曼海姆属巴登-符腾堡州。尽管分属不同州,但两城市联系紧密,均属于欧洲都市圈莱茵-内卡三角。莱茵-内卡三角涵盖约235万人口,对中国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德国来说,却是相当庞大的人口规模。

曼海姆城市规划独特,呈马蹄形,主要街道规划整齐,街道划分有规律。从城堡开始,横贯整个城市的主街被称为“Kurpfalzstraße”或“Breite Straße”。街道左侧为A至K行,右侧为L至U行。这种通过字母加数字(如D1和E2)的街道表示方法在德国独一无二,因此被誉为“广场之城”。有机会我将讲述曼海姆的市政规划。

海德堡大学成立于1386年,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神学、医学、法学和哲学是其最初成立的学科,并驰名全球。黑格尔等哲学家毕业于海德堡大学,众多诺贝尔奖获得者亦出自该校。医学院是海德堡大学最早设立的学院,海德堡大学医院历史悠久。曼海姆医院(Universitätsklinikum Mannheim, UMM)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加入海德堡大学的,相对年轻。医生多数来自海德堡大学,在外科治疗方面,胰腺外科略逊于海德堡医院,但肉瘤专业则强于海德堡医院,拥有众多TARPSWG和ESMO等专家。肉瘤病人多来自全德国其他医院转诊,甚至有东欧其他国家来的,去年就有35例RPS病人。

以下是我本周(1月8日至1月12日)的体会。

周一:主要是报道。在科室秘书处填写表格,德国人的paperwork非常多,严谨确实是严谨,而且他们喜欢写信,无论是实体的信还是电子邮件,沟通都喜欢写信或发E-Mail。我们这种用社交软件微信天天联系工作的中国人,不太能体会到这一点。

周二:外科早会+肉瘤门诊。早会上,外科主任Reissfelder教授讲了一堆东西,因为是德语,我听不懂,据说是UMM医院去年挣钱了,没亏损,没倒闭,所以他感谢大家的付出和努力。尽管德国医生平均收入是所有行业最高,但整体德国医疗行业目前似乎也不景气,据说UMM隔内卡河相望的Theresien医院要破产了。早会后前往肉瘤门诊,主要工作有:接诊转诊来的手术病人,在门诊谈话签字,有的手术病人手术日当天才能住进医院,所以手术知情同意和麻醉知情同意都必须在门诊完成;术后复查的病人:一般手术后一切正常的患者都在自己家庭医生那里复查,不会回到UMM,而术后对自己病情有疑问或者复发转移、出了并发症的患者,则再次回到门诊就诊;外科医师需要兼顾当天门诊来的患者穿刺活检,因为不想我们没有超声科医生穿刺,外科医师需要自己去超声下穿刺活检,我注意到他们也不用穿刺架,都是徒手穿刺;穿刺没有专门的诊室,需要下楼到急诊的一个屋子,借用人家超声机器和屋子穿刺。跑上跑下也不容易。(4)门诊医师是一个team,有肉瘤中心的负责人Jakob教授,还有一个肿瘤内科医师,还有高年资的Cui教授等,几个人一起看门诊,不同屋子分别叫病人进去,并不是挂了号就只有某一个特定的教授给看病。此外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病人:初次手术腹膜后高分化脂肪肉瘤,本身应该切右侧肾脏、右半结肠的,但是因为手术前病人坚决不同意联合切肾,最后只切了右半结肠。术后病理报告寄到患者家里,写的为R1切除,病人有疑问又来就诊了。看起来德国的病人们也可以左右外科医师的治疗方案。门诊持续到2点才结束,结束后我匆匆去市政厅落户,看来德国医生中午没法准时吃饭。

周三:观摩手术,没上台。病人年轻男性,右大腿内侧至后侧处一个巨大的静脉血管畸形?或者是血管瘤?皮肤表面已经破溃和出血,病人自行在药店买一些止血的纱布之类外敷,病程长达数年,但是没有人给做手术,导致患侧大腿比健侧要粗一倍以上。本次主要是解决出血的问题。患者手术中因为肿瘤周围静脉都很粗,出血很多,也用上了自体血回收装置。肿物范围最大处超过大腿周径的一半,因为良性肿瘤没有做完全切除,主要切除了破溃出血那一部分主要的瘤体。如果都切可能会缝不上,Jakob教授说后续交给介入科去介入治疗。

周四:参加了2台手术。第一台患者,82岁老年男性,左侧大腿后侧肿瘤,最大径30cm,主要位于股二头肌深方,病理诊断WDLPS,然后后方挨着坐骨神经,前方挨着股骨干。Jakob教授做了单纯的肿瘤切除联合了股二头肌外侧头的切除。我询问为何不做扩大切除?Jakob说,第一,这个是肢体的WDLPS,单纯肿瘤的marginal resection复发率只有10-20%(待我后续查资料看看他的说法的来源),他说腹膜后绝对不能这么干,腹膜后脂肪肉瘤,marginal resection will kill the patient(原话)。第二,患者年龄82岁,且肿瘤本身因和坐骨神经密切相关,手术需要把坐骨神经和肿瘤分开,肿瘤后面还有股骨干,理论上也做不到扩大切除。若切了坐骨神经,患者肢体残疾,将对患者生活质量产生巨大影响。对于一个82岁老人,预期寿命不是特别长的人,权衡了肿瘤复发风险和手术本身风险和对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后,他认为做一个相对保守的手术是最佳的选择。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思考,肿瘤外科的原则是根治性切除,但是对于一些低度恶性肿瘤,如果不考虑生活质量和并发症,做了大手术后病人出现危及生命的并发症,或者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即使长期生存上有了获益,那总体值得不值得呢?活得更长 vs 活得更好?,这个不仅是病人的选择,也是医生该思索的问题。第二台手术,巨胖的一个白人女性,目测得有200公斤,食管裂孔疝修补后术后大概1周,sepsis,血压低,进了ICU插上管,急诊再次手术,发现胃底血运不好,Reissfelder教授叫了内镜医生来术中内镜,发现胃该处有一个溃疡。然后病人条件很差,Reissfelder教授决定切除近端胃,封闭和旷置食管残端,待病人从sepsis恢复后,二期行吻合。不过他又呼叫了一个上消化道外科的Otto教授来讨论了一番,结论是,胃底缺血范围没有影响到贲门,可以局部切,经过他们的商量,决定从远端胃大弯侧开始切,做袖状胃切除,减重手术同时切掉胃底缺血区域。病人很胖,关腹的过程费了我和Cui教授一番功夫。

周五:参加1台手术。患者IPMN行PPPD术后,近期发现肝后下腔静脉后方肿瘤,诊断平滑肌肉瘤。拟行腹膜后肿瘤联合下腔静脉切除,人工血管置换。Jakob教授从库房翻出来1根带支撑环的人工血管备用然后去写邮件去了。我和Cui教授合作松解了腹腔的黏连,避免伤及原来的胆肠吻合,把肝脏进行了游离。Jakob教授写完Email后刷手上台,翻转肝脏,游离下腔静脉,断了肝短静脉,发现可以做静脉壁部分切除,随即心耳钳远近端阻断下腔静脉,切开下腔静脉,将肿瘤和部分静脉壁切掉后,用小牛心包做了个patch,修补了缺损处。手术从9点做到2点,我回办公室喝水,Cui教授因走完一步,被安排去主刀穿孔阑尾炎手术。我俩均未能吃午饭。。。怪不得德国外科大夫都不胖,原来是没时间吃午饭所致。因没吃午饭,晚上改善生活吃火锅,Tobi同学开车辗转3个超市(麦德龙、Globus和土耳其超市)购置食材,货比三家,德国物价贵,每一分钱都要省,省钱是王道!麦德龙是会员制,有类似门禁需刷二维码才可进,Cui同学怂恿我用中国的麦德龙卡试试可否进去麦德龙,结果导致门禁机器完全死机(哈哈哈哈 ),麦德龙德国员工一脸懵逼,只能人工放我们进去。吃火锅事略去不提。

总体第一周的周一到周五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了。中间还夹杂着去市政厅落户遇到的事,还有等公交车和有轨电车发现站没了、站不停了或者车没了,被不靠谱的德国公共交通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这些都以后可以单独写一篇。

2024.1.13夜于Ludwigshafen
温馨提示:答案为网友推荐,仅供参考
相似回答
大家正在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