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葭:一个知识分子要怎样卖身才不算难看

如题所述

1、卖字
我一直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因为钱赚得太少,以致弯腰驼背不能好好说话,而那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早就只是传说。很多读书人必须仰赖权力集团的利益分配,才能过上自以为体面和优雅的生活。知识分子要是永远在温饱线上挣扎,那我们根本不必在意他们生产的知识,以及真理。
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评论编辑的时候,我发现中国的撰稿人和专栏作家的稿费低得可怜。那时候我给报纸写稿,只有一个标准,哪里的稿费高,就给哪里写,当然这只限于市场化媒体。中国一流新闻杂志的专栏稿费只有美国同类杂志的六分之一。托马斯·弗里德曼为了一篇专栏文章可以花数千美金去班加罗尔采访,而我们的专栏作家只能宅在出租屋里攒时评三段论,这差距太大了。
一个专栏作家单靠写字,很难过上优渥的生活,除非他同时在北京或者深圳炒房,又或者他干脆就是个富二代。多年前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位同行问我:中国的知识制造者到底值不值钱?具体一点说,一篇专栏文章值不值六千块人民币?从编辑的角度,我坦然承认,我过手的评论稿子,很难有值六千块稿费的。
后来创办腾讯《大家》时,号称中国专栏稿费最高,也不过比一线纸媒略高一点而已。后来我又搞了“万元奖”,终于筛出来一批还算好看的评论稿。从媒体运营成本的角度,我认为这一万块花的值,但也就止步于此了,距离我幻想的“让中国知识人富起来”的目标还是很远。平台为读者向作者付费,成本太高了,当然,远期目标还是想让读者为作者付费的。
后来有了微信公号、线上支付这些东西以后,读者的直接付费变得简单可操作,只要是认真写稿的、真正受到读者喜欢的作者,都不会太窘迫,比如连岳与和菜头的公号,赞赏金额都很可观。对中国的知识人与写作者来说,真是一件大好事。我希望这样的平台越来越多,现在大家也都看到了,头条号、腾讯号、网易号等等,都纷纷出笼。
忽略掉内容审查的因素,这些渠道为知识人的变现提供了很好的条件。那些能够在未来的历史文献里留下痕迹的人,注定会在这个披沙简金的过程中脱颖而出。
2、卖脸
基于庞大的人口基数,中国的互联网已经发展出自己独特的产业逻辑。只要有粉丝,不管你在网上做什么,都有可能成为一个产业上的一环。我其实挺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姑娘对着手机化妆或者吃方便面就有几百万的点击,直到我自己去看了一下,发现直播确实能够满足一些人类的窥私欲和其他欲望。从评价一个互联网产品的角度来说,这就够了。
如果靠脸就能吃饭,那是不是就不用靠才华了?那些二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知识人,看到网红锥子脸们直播吃方便面就可以赚钱,是不是会非常抱怨这个时代的功利与残酷?的确是,我听到过很多这样的抱怨。但是我也认为,好的互联网产品,就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某些欲望,这并没有错。知识分子可以满足人类的淫欲与窥私欲么?也可以,写小黄文就可以,只要你愿意。
知识分子满足的其实是人类的求知欲,只要你定位清晰,目的明确,哪怕就是卖脸也无所谓。以我在大学的观察,通常一门课的出勤率与老师的颜值高低呈正相关的关系,授课水平则是另一个干预变量。很多视频节目也是如此,假如主播颜值不达标,很可能就是票房毒药。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真是生而不公平的。
后来有一些视频网站约我去做一些节目,老实说,我自己觉得表现很差,但数据表示效果并没有那么差。编辑认为,粉丝就是盲目的,不管你说什么,怎么说,只要你坐在那里,就会有点击,说白了就是卖脸。用广电总局的话说,pv就是万恶之源啊。如今上节目的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形成一种“述而不作”的新风尚。我觉得挺好,有人不愿意看文字,看看视频也不赖。
其实自有电视以来,视频节目一直就是知识人变现的渠道之一。比如《百家讲坛》这样的节目。相比报纸和杂志,电视面临的人群更广泛,只要观点靠谱,三观正确,哪怕就是上央视也无所谓。怕就是胡说乱说,反而流毒不浅,目力所及,这样的节目也不少,我就不点名了。
3、卖声音
前一阵,姬十三搞了一个“分答”的产品出来,我的定价比较低,但两天在上面也赚了两千多块,虽然也不多,但确实比辛苦码字强一些,毕竟只是跟人聊天嘛,而且在此之前,罗振宇早就在卖声音了。截止6月11日,李淼老师在上面回答了755个问题,收入接近一万四。
在我看来,这是继卖字和卖脸之后的第三种卖身方式。我很乐意见到这样分享型的付费产品。从读书人的角度,我知道的比你多那么一点点,我分享给你我的知识和经验当然没有问题,但我获取这些知识与经验是付出了时间成本和消费成本的,比如我读了那些书不仅很耗时间也很耗钱,那我告诉你要付点钱,也是应该的。
也许在几年前,我会觉得付费获取信息会有悖于互联网“信息的自由流动与分享”这个大原则,而且我们的读者也免费惯了。但如今我会修正自己的看法,仅仅从一个内容生产者的体验出发,我的知识与经验是有价值的,而且可以放在市场上由消费频次来定价。那么何乐而不为?《论语·述而》中,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什么意思?听我讲课是要拿腊肉当学费的。
假如我不差钱,当然也可以不收这些腊肉,但我的时间与精力有限,不仅要分享即输出,我也要输入,包括阅读和思考,不吃点腊肉很难维持。这些过去看似很难变成腊肉的无形的知识与经验,通过互联网与读者的评价体系,成为一种付费交易行为,无疑是知识人的一种新的变现方式。分答只是其中一种。
除了分答这种“所有人问所有人”的方式之外,最近还有另外一种比较传统的方式,即付费音频节目。比如马东最近在喜马拉雅上搞的《好好说话》,是喜马拉雅的一档新的音频节目。我听了两期,就是一个教人“如何说话”的付费音频节目。昨天下午我问了问情况,说是已经卖出去了四万份,很出乎我的意料。
4、会不会赚钱
中国人会不会说话?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夜,我坐的出租车在东三环主路上发生剐蹭,而司机师傅下车后,面对另外一个车主的诘难,几乎没有说出一句话,但我分明看到他已经涨红了脸想要说点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我在车上问他,刚才为什么不讲话?他依然没有理我。直到下车时,他才怯懦地说:我不会讲话。
我的外甥上幼儿园时,每天早上他要带一件玩具,向他的小伙伴们介绍,这个玩具是谁送的,有什么功能,怎么玩,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玩具等,几乎相当于演讲。我送他去过几次幼儿园,他非常大方地介绍老师、同学等等。而他的小伙伴也都非常乐于表达。这个幼儿园在美国。
表达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我想是的。我们所谓的九年义务教育的体系中,没有专门针对语言表达的训练,回答老师提问那种当然不算。但表达自己又是如此重要,贯穿于一个人由生到死的一生,很多时候表达会决定很多事情,比如面试,比如谈判,比如说服,比如——谈恋爱。
我年少的时候,帮几个朋友写过情诗,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向女生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但是“言为心声”,如果真正要他表达,他肯定会说“我其实就是想摆平你”,但话不能这么说啊。就像网上传的,“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与“我想和你一起早餐”,意思是同一个,但效果完全不同。老实说,我看过的那些名人情书都很打动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回喜马拉雅这个付费音频节目,马东认为,“语言即权力的游戏”这个说法,尤其是“语言可以改变权力关系”,这样把语言和权力做一种强关联,可能是一种略功利的想法。语言就是一种自我表达的工具,即便不跟权力发生联系,也非常重要。学好表达,更多的是为了提高沟通的效率,使之有更好的效果,从而降低沟通的成本。
从更高的层面看,语言及其表达是人类传播价值观念的方式之一,也是人类保存文明的方式之一。《圣经》和《论语》都是对话体,还有《对话录》也是如此。复杂的道理,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就会传之后世,成为文献的一部分。
中国古人就有很多教人说话的古训,比如《增广贤文》里的谆谆教诲: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但多数都是基于人与人之间无法信任的前提。我以为“不信任”是人类语言沟通中最大的障碍,这个与权力无关。语言虽然是人类的基本工具,但恰恰也是最不可信的东西。表达的难度,就在于“使之可信”。
扯远了,不论如何,作为互联网时代的尝试,喜马拉雅这个付费音频产品使得知识人的知识与经验变现有了更畅通的渠道。让我们一起感谢互联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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