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3-12-19
双亲俱无,所以被寄养
幼年时长期被寄养在贾家,和袭人、黛玉等结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亦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爱哥哥”宝玉如同亲兄长。长大后的湘云最渴盼的一件事就是到大观园做客,最怕的是史家来人接她回去。在这儿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和姐妹们畅情玩乐,而这样的欢乐,在史家她想也不敢想。
湘云在史家的真实生活究竟怎样?宝钗和袭人的一番对话最可见分晓。宝钗听说袭人要湘云帮做一双鞋,忍不住批评她的“不识时务”:“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一时半刻的就不会体谅人情。”宝钗之所以责怪袭人,是因为:“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做不得主。她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多是她们娘儿们动手……见没人在跟前,她就说家里累得很。”宝钗是细心人,尽管湘云在和她相处时对自己的真实处境“口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宝钗还是从她“眼圈儿都红了”推而感受到这“自然从小没爹娘的苦”。
一般贵族小姐学做针黹,不过当成一种消遣和闲趣,派不上什么正经用场,正经用物自然有下人裁缝供需,也就可做可不做。如袭人曾在背地里议论黛玉:“旧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但对于湘云来说,针线活却属于她的日常工作,甚至还经常要加班加点。宝钗就曾告诉袭人:“上次她(湘云)就告诉我,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若是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她家的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第三十二回)贾府的丫头花在赌博上的时间似乎比做针线活的时间还多(像晴雯夜补雀金裘纯属事出有因),湘云在史家的“待遇”,看来连贾府的丫头都不如。
虽然生活在一个有着大族声势却显“小家子气”的环境中,却没有制约湘云生成一副豪爽直率的性格。她大大咧咧,心直口快,颇有须眉器性。在脂粉味浓厚的大观园,由于湘云的到来,平添了一道轻快活泼自然爽气的风景。
曹雪芹写湘云的首次出场,用了五个字“大笑大说的”。只此五个字,就将一个性格爽朗、爱说爱笑的女孩儿鲜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大观园中,平时鲜能听到大说大笑的声音,如果有,凤姐或许算得一个。用秦可卿的话说,凤姐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如要我说,湘云则可称得是“脂粉队里的好汉”了。
敢讲真言直话的人,通常都要惹出一些麻烦来。湘云就因为她的大嘴险些“开罪”了她的最好朋友。宝钗15岁生日那天,贾母请众姐妹看戏,并特别奖赏一个小旦和一个小丑。凤姐开玩笑说“这个孩子(指小旦、即龄官)扮上活像一个人”,但狡猾的她却并不明说。宝钗宝玉等当然猜到凤姐所指,也都“不肯说”和“不敢说”。偏偏只有湘云说破了“皇帝的新衣”,直言无忌:“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这下可好,一向敏感的黛玉果然大为光火——“拿我比戏子取笑”。然而,正是因为湘云的心无丘壑,尽显她的宽宏真纯本色,这种想说就说、我言我心的豁达性格,舍湘云又有其谁?
湘云是这样的让人可爱可敬,但她的命运却又如此可悲可叹。宝玉在薄命司所见湘云的册页,“画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判词说:“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在《乐中悲》一曲中,更是写明了湘云的后半生将面临夫离妻散:“……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因为《红楼梦》后四十回稿的“迷失”,人们看不到湘云的最终结局,只能大概知道湘云的婚后幸福时光极其短暂,不但没能“地久天长”,反而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而关于湘云究竟嫁给了谁,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和夫君之间的离散,这一切都成了一个谜。
有红学家认为湘云最后嫁的人是宝玉,根据是书第三十一回的回目中有“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这样一个直白隐寓。通过前八十回的描写可知,湘云确是从小佩戴一个金麒麟,至于她的麒麟从何来不得而知。而宝玉也有一个比湘云略大些的金麒麟,该物是从张道士敬贾母的贺礼中所得。(第二十九回)显然,宝玉得到的是雄麒麟,湘云的自然是雌麒麟了。一雄一雌,正好配对,也恰为“白首双星”作注脚。于是,“白首双星”矛头指向的是宝玉与湘云之间的“金玉配”。
在我看来,这种推断合情却不合理,合理却不合情。首先,在此回及第二十六回中有三条重要脂评值得留意,一条写道“金玉姻缘已定,又写一金麒麟,是间色法也。何颦儿为其所惑?故颦儿谓情情。”另一条是:“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再一条是:“惜卫若兰射圃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第一条脂评中已明说“何颦儿为其所惑”,分明是责怪黛玉误把湘云又当成了自己一个潜在的“情敌”,这正是所谓的“间色法”。黛玉之惑,事实上也反证了宝玉之清,即他不可能卷入到玉锁之外的另一场“金玉姻缘”。
第二条脂评则明指宝玉的金麒麟后来为卫若兰所佩(大概是宝玉赠与若兰),这也意味着那个在前八十回只隐约露过一面的卫若兰与湘云之间必存在某种纠葛不清的关系,正同宝玉赠蒋玉菡汗巾寓含了其和袭人的姻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难理解,若兰和湘云才是“草蛇灰线千里之外”的“白首双星”的真正主角。而所谓的“白首”,显然指的是夫妻之盟,至于“双星”,无疑是“牵牛”“织女”二星,二星遥遥相对,不能聚首,暗寓离别。
其实,还有一个关键情节,不知何以受那些主张“宝湘姻缘”的红学家们所忽视和冷落,即史家早为湘云订了姻亲。袭人曾对湘云说:“大姑娘,听见前儿你大喜了。”湘云“红了脸,吃茶不答”。(第三十二回)虽说袭人得到的是“小道消息”,但从湘云的反应来看,也应是可靠消息。由此也可得知,湘云已许配他人在贾府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湘云既配别人,“宝湘姻缘”岂非可以不攻自破。
如果湘云最后真是下嫁给了卫若兰,那么,这个神秘兮兮的卫若兰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又为何会和湘云离难成“白首双星”?贾府在为秦可卿办丧事时,卫若兰这个名字曾夹在众多的王孙公子中惊鸿一现,可以看出他也是一个贵族公子,又因为所迷失的稿子中有他射圃情节,可见他能骑善射,应该也是一个豪侠之士。至若他和湘云之间何以“云散水涸”,很遗憾,无论是现存原稿还是脂评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红学界有一种不怎么被认同的说法,即谓宝玉最后从军去了,这个说法当然很有争议,可信价值也不大。但倘若真有理由成立,我宁愿相信这个卫公子也和宝玉一起冲上沙场了,结果是宝玉回来了,若兰却没有回来……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既如此,又何必枉悲伤!湘云的“英豪阔大宽宏量”,使她那竹露滴清音般的语声笑声,早已飘出大观园,回旋在云空阔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