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了一年,我删除了她临终前所有的视频

如题所述

我的母亲生于1947年5月25,逝于2020年5月初6,离七十三岁还差二十天。

妈妈走了一年,我删除了她弥留之际所有的视频。

那是去年在山东省肿瘤医院住院二十天后,妈妈毫无征兆地憋闷气喘,越来越重,弟弟赶到了医院,我们拒绝了住进肿瘤医院的ICU病房,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又转到了济宁。
观察的那一天,还有在救护车上,我拍了好几段小视频,发在了我们姐弟群。

每一次打开手机,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播放那些短视频,看着妈妈微闭着双眼躺在那里吸氧的样子,我不知不觉就和她共情,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难受,无奈、无助的感觉弥漫了我的全身,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氤氲,让你觉得,父母老了,自己长大了,需要的时候我依旧无法保护她。

妈妈在上海肺科医院手术后,肺部漏气,插管处巨疼,身体还很虚弱,下床走几步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医生却非让我们出院,我在医院周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宾馆,万般无奈坐在病房楼下的台阶上给主任医生打电话,乞求医生让我们再多住一天,说了一句就忍不住大哭。

妈妈的那些视频,每看一次,我就体验一次同样的成年人的崩溃。

下定决心在手机上点了删除,心里依旧难过,仿佛是与母亲又一次诀别,我的内心万般不舍。就像母亲的躯体被推进那个燃烧的熔炉一样,那是母亲在这个世界留给我的最后的影像,删除了就再也没有了。

一年里总是不断地想,如果重新开始,母亲的生命是不是可以延长?两年里带着母亲去过上海数十次,手术在全国顶尖的医院进行,后续的治疗也都是在大医院,可手术后还不到两年,妈妈就走了。和那些术后生存期超过五年的病友相比,我们太不幸了。

陪着妈妈治病的经历总是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里轮番上演,总想着我们的经验和教训或许能给那些正奔走在在求医路上的妈妈们和满怀孝心却又无奈无助的子女们一些帮助。

妈妈开始生病是2018年初,那时候,家里的老房子说是要拆迁,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封阳台,我家也跟着忙活。元旦刚过,天气寒冷,妈妈就在这忙忙叨叨中感冒了。治好了感冒,咳嗽却没有停,不算厉害,偶尔的干咳。

记得当时我们都给她买过药,妈妈吃下去好像减轻了,却没有好利索。

接下来的那个春天,我给妈妈买过好多枇杷,枇杷和红梨加水一起炖。

那时候父母还在老家住,闲暇时种菜、打牌、和邻居们聊天,生活怡然自乐。父母都不怨我们对他们的生活过多打扰,也很少给我们添麻烦。打电话回去,妈妈总是说,不大咳嗽了,偶尔还有一点,没关系的。

中间有过一次社区卫生院的体检,拍过肺片之后没看出来问题,那点可怜的肺部知识让我们都轻易地相信,妈妈的肺部没事。

直到进入了六月份,妈妈咳嗽依旧不好,在家输了液还不见轻,才带着妈妈去了济宁人民医院检查。

从济宁到济南,辗转住了两次院,直到九月份,才在上海肺科医院做了手术,耽误了好几个月,肿瘤已经很大了。

妈妈生病后开始恶补肺癌知识,看到好多人都在科普肺癌的几个信号,我们却没把一个最明显的信号放在心上。如果当初不是对自己的身体那么自信,妈妈肯定不会那么大意。

社区医院的体检时间是四月份,有生化全套、腹部彩超,心电图还有肺部X光片。体检报告拿出来,妈妈除了有脂肪肝和冠心病之外,其余的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虽然常有咳嗽,但肺片没看出问题,这个检查让妈妈踏实了,更不把咳嗽当回事,在家和平常一样,打理菜园,收拾家务,下午还和邻居们一起打牌。

如果当初做一个肺部CT,早确诊,早手术,就不至于耽误几个月的时间,治疗的效果肯定会好得多。

在省立医院住院的时候,住在了呼吸科病房,做了好几项检查之后医生建议做气管镜,为什么让做气管镜?医生的意思是,如果气管镜能抓到病体就不用做穿刺了。

做气管镜之前,医生给我们给我们说了好多注意事项,把门外汉的我们吓得紧张兮兮,一家人都赶到了医院,在检查室外等着妈妈做气管镜。可三天后检查结果出来却令人失望,什么也没有抓到。后来转到了肿瘤病房,又做了穿刺。

妈妈以后的好多次住院,都证明了治疗肿瘤,无论是对肿瘤本身,还是吃抗癌药引起的副作用,肿瘤科最专业。因为一直瞒着妈妈病情,我们有好几次就选择了呼吸科。2019年年底,妈妈住在了济宁附属医院呼吸科,病房里人很多,到处都是大声咳嗽的声音,一个主任来查房,看了看妈妈的CT片子,当着妈妈的面,就摇头叹气,在她的眼里,左肺没了,人就没法活了,于是两个年轻的医生轮番给我们谈话让我们准备后事。实际上,从附属医院出院后,妈妈又坚持了半年多。事实证明,和肿瘤科的医生相比,她们还是外行了。

想想妈妈的整个治疗过程,我们就像被推着的小车,一步步往前走,心里很迷茫,依旧盼望着前方会等来好的结果。

当时手术后医生说需要化疗,我们都很担心化疗的副作用,但更担心不化疗会发展更快,于是每个月带着妈妈去上海肺科医院化疗,可是化疗四个疗程,却没有效果。接下来,免疫治疗,三个疗程,又没效果;吉西他滨两个疗程,没有效果;安罗替尼四个疗程,又没效果;每一个方案医生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这些治疗方案都试过了,妈妈的咳嗽厉害了,胃口差了,吃着中药,还能调理一下身体,可惜妈妈一点中药也吃不下了。

那是妈妈有病以来我们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基因检测已经做过三次都没有基因突变,医生都没有好办法了。如果不是后来山东省肿瘤医院的王院长给开的贝伐和阿法替尼,那个春节妈妈都很难和我们一起过了。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妈妈不经过那些治疗,我们会减少很大的经济负担,妈妈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快垮掉,可是,谁又敢那样冒险呢?

母亲在我的心目中,亦师亦友,是妈妈,是老师,也是楷模,四十多年的人生路,妈妈的言行一直影响着我。我知道一直以来妈妈希望在她走后我们姐弟都过得很好,希望我们都能在适合的季节享受最美的生活。

我相信,即使时间流逝,对于母亲的印象也不会遗忘,可那些视频那些片段总是撞击着我脆弱的神经,让我自责,让我绝望,它时刻提醒我,曾经的我面对着被病魔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妈妈是那么无能为力,那是一种锥心的难过。我们都是孝顺的孩子,我们都不愿看着妈妈被病痛折磨,如果能用自己的痛苦换得妈妈片刻的舒服,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妈妈一生都在追求一种体面,刚刚生病时的她甚至不喜欢亲友们的探望,她不愿让他们见到她狼狈的病态。如果她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我保留这些视频。

删了吧,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姐弟还会在思念妈妈中度过,但我们都需和过去渐渐地告别·······
温馨提示:答案为网友推荐,仅供参考
相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