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厄时相濡以沫，挫败时相援以手，迷惘时谏以诤言，有闲时接以清谈。此朋友之大义也。君子之交淡如水，可砥砺，可切磋，唯不以杯酒殷勤、朋比营私为快意；不因微名末利、驰骛争逐为仇寇。高山流水，抚琴可奏，则古之钟子期伯牙可为俦矣。
与晁锡弟初游距今二十年矣。其时十翼血气方刚，好为月旦之评，为世之乡愿所共嫉，乃群起谤诼，略无间日。锡弟遂与兆三、以增联手消防，所谓火起水灭，水来土挡。其所用心唯怜十翼薄才，不欲使泯于俗见也。以此心怀感激，有不可尽扵语言者。今已颓然六旬一翁矣，前尘影事，恍若一梦，抚今追昔，曷胜感慨。
晁锡弟固勤于艺而精于术者，三十余年伏案为中国青年报编辑插图，以弘扬大美味追逐，以扶掖后进为己任；为人作嫁衣不以为苦恨，事多琐屑以为麻烦。屈子所谓滋兰九畹、树蕙百亩，锡弟可当之矣。其所画插图，于人物之刻画，以动势助其情态，以精微探其神髓，故而能震撼视听，虽幅不盈尺而万千气象生焉。而线条凛然不苟，三致其意，疏密相生，远取法乎陈老莲，近得启于贺友直。造型则块然不芜，隐然有几何形体在焉。其构图多用深远平远之法，纵骐骥而行天岸，境界空阔，横无际涯。锡弟深悟中国画计白当黑、知白守黑之妙理，于黑色点块之分布宛若音乐结构之铿锵，遂成独创，不同凡响，世人爱之，有由然也。
锡弟为人，固大丈夫也，而对其作品常谦揖不自炫耀。藏之箱箧，如藏在深闺人未识之佳人。近数年力促其结集出版，而锡弟似不甚介意，盖淡于声名所致，初非他人所可强使然也。
己卯深夜，我欲赴巴黎小住，一日锡弟携一包来，展示之，则大小画幅琳琅在目者累百千数，斗室为之光耀。余大喜过望，更足惊讶者，其中国水墨人物画跃然与十翼（范曾）争驱，而其风采，十翼（范曾）犹有不及。锡弟曰：已近退休之年，出一画册，似不为奢，友朋崔索久矣。今搜箱倒箧，尽在于此，兄其为序之。
于巴黎郊区别业，看窗外骤然雪飘，寒气袭人，而思二十年来锡弟友情云隆，顿觉春温在迩，欣然命笔，遂作序言如上。 范曾己卯年于巴黎雪夫汉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