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评价《降临》这部电影?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7-09-14

文字像个古生物,正在沉睡着,在大量的语言框架中,进入长期的休眠,经过很久以后,有人把它以符号画出来,那些悲伤突然从时间的石缝里释放了出来,但由于太久远了,谁也不记得那是谁的悲伤,人们又往前走了好久,把生命当时间一路扔,直到再也没有消息。
「如今我不知道纠结于起始与终点有没有意义,因为有些决定命运的日子甚至超越生命本身,比如他们降临的时候……」路易斯表面上讲的是外星人登陆的那时,实际上又像某些重大事件随着时间降落在你脑海中,成为记忆的档案前,你脑海中的「时间」形貌就已被改写,你的生命就像地面迎接潮起潮落,每一次在形成回忆的当下,它们都仿佛似曾相识,但每一次被冲刷过的你,又露出些微不同的面貌,难以察觉,但确实发生。
这部电影看似跟外星人有关,在没有迎接他们可能带来的毁灭之前,他们就是一个重大的偶发事件,跟人生中某些不可逆的重大事件一样,你脑中的时间感被打破、挤压,原本线性的持续状态,极有可能周而复始,又回到某些事件的当下,你一次一次的回忆,抓到的线索都不太一样,你像是荒岛上,一个独自在海边的人。
记忆像是随时间堆积了海滩上随着潮浪打来的东西,拼凑出了不同的形貌,下次的浪何时来,你会读取什么样的记忆碎片,在不可靠的记忆中,你可能又被「更新」了,或又被记忆收纳进去了,被哪次回忆的大浪卷走亦不可得知,每个「当下」变成的回忆,都正在改写或壮大你原本的回忆,你从里面认出来的自己,都是像路易斯博士与外星人沟通的断简残篇,像星星微不足道又实则巨大地悬挂在天空上、像太阳雨还没落地,能被确实看到却被蒸发,你能掌握到的你自己是如此零碎,但你还是伸手去抓,像路易斯忍不住要伸手去碰触外星人的肢体,在一定的不可考与误读中,找寻另一个丢失的自己。
语言就是这样,我们会在自己说出的语言中迷失方向,因为它伴随了速度,语言中的我们也可能不是真实的,必定因时空不同而被扭曲与挤压的,但当它被手写下来变成文字或符号时,你会有部分真实落入其中,无法被速度带走,一个跟着移动的你相反,静止在时间中的你,开始察觉相较起外界线性移动的「时间」,你自己脑海中的「时间」,实则是个被密室关住的海洋,随着时间,它波涛愈小、碎浪愈多,那沙滩上流落的大小东西,看似互不关联,但都又回荡著自己不同声音,极为喧嚣著,如海边贝壳中的回音。
于是,无论你苍老与否,那些情感仍是年轻而浓烈的,一如路易斯博士回忆起她与女儿的片段,说是回忆,又是预设了它的不灭,从女儿的诞生,到女儿因罕见疾病离世,所有记忆片段如彗星擦撞,在饱含感情的彗星雨中,你抓到了什么,还是你这个感觉正在老去的脑子,正以冰冷石化迎来了什么内在火焰,那曾经熊熊的清火啊,你偎着它,像即刻启程进未知黑暗的旅人,外在的月台闪烁著指示灯,你又一个人坐在月台上了,一如你在海滩上捡拾你回忆的零散线索,列车是圆周式的复始疾行,你迟疑着要不要搭乘,如电影中路易斯知道女儿的结局,仍然再一次搭上列车,「时间」的周期就是这样,你生命在你脑海中,是周而复始的列车,你没有要出发到哪里,你搭车到你脑中微光的中心,等待破碎的回忆搭乘新的回忆而来,你在等待着,自己再度诠释自己生命的机会。
之后是外星人的出现,十二个幽浮各分占不同世界据点,人们躁动着,语言学家路易斯与物流学家伊恩则经过如同有如肉膜包覆的管道,进入现实也进入潜意识,周遭虽然喧嚣,但也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尽头,与两个外星生物说话,「外来者」认为自己带着礼物而来,就是他们的语言,不同于我们,是非线性思考的语言,可以左右同时谱写与解读的意象文字,它们成为一个圆弧字状,看似雷同的符号,每次的语法都如墨汁般散开在露薏丝与前面,你看到它成行的阶段,从单字到成篇,有间距也有节奏的圆弧符号,没有人认得那些先散开再成形的周而复始在表达什么?反线性语言的圆,他们语言与文字的逻辑是分开的,文字充满了意象,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反线性语言的圆,他们语言与文字的逻辑是分开的,文字充满了意象,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那无法口语化的文字,带着什么讯息?你等于看到任一个思绪成型的过程,筛选过千万种排列组合后的写定。
解读过程中,路易斯与伊恩引用了人类学家萨佩尔‧沃尔夫的理论:「我们使用的语言,会决定我们的思考方式。」
那如今大量活在程式语言的我们正进入什么样的思维?在线性思考中,进入网路空间的层层推进,我们的思考路径是进入设计方正的狭长走廊,还是有更多的可能性?
人们发明的电脑开始模拟着人类的思考,它学着我们对时间的线性认知,拦截了或碎裂了我们记忆的存取法,我们不知道电脑语言的空间有多大,但我们从AI智慧中所认知的「时间」被具象了,相对于AI对时间的认知,属于我们时间的纯粹感性被剥夺了,那可以悠长缓慢的,真正与「时间」共处的那刹那的我们逐步消失了,时间依然可以无限重组,而我们在失去身在其中的我们,无法延伸,我们在自身意识中重叠,以至于你眼中的自己将是举足不前的,无法迎上电脑时间概念的下一步,正在被那里的「时间」缓慢地驱离,意识到的自己永远是Lag的,叠影与消失,过去碰触到未来,却没有当下的缓冲。
而真正的我们又回到了月台上,如同路易斯回忆的线索,孩子画的图画、母女玩着镇上警长的游戏、河水边的漫步,电影中的回忆一直在告诉你所有的未知,「妈妈,为何爸爸看我的眼神不再跟以前一样了?」预知了父亲知道女儿不久于世、孩子交的作业报告是「爸妈与动物的对话」,里面出现的正是那七脚外星生物,时间的顺序被打乱,它交错著更多的线索往返,路易斯仿佛在一个人的月台上,迎来过去与未来的路线,乘着往未来的列车,同时可以看到对面的回返,一个独自的旅人,记忆总是班次频繁,未来则常延迟发车。
那些重要事件的发生,在路易斯的记忆中慢得像画一样,反复诉说,与路易斯在营区与外星人沟通的仓促生活不同,她之后甚至上瘾于外星人画出的文字样貌,因它在诉说时间。
比起如今的「时间」是个威胁,被语言影响思考的我们,回忆已在前方,从我们口中所流泄出来的文字,如今都是既定的排序,循着众人的线索,阻绝了我们对未知的想像与活力,但文字化为语言前,本来有它各种排列组合,是来自远古的想像,这是路易斯在课堂上所说的:「中世纪时,文字是种艺术的表达方式。」艾伦‧图灵也曾说法文像某种代码,文字的谜面在没有被当语言泛滥使用前,它是开展的,回忆无法控制它,人类无法补抓它,谜面永远在变动,随时可重组出新的生命样貌,如波兰作家布鲁诺‧舒兹所说:「字,当它们自个被丢在一旁,它们就会凭着地心引力下坠,来到意义之地。」我们所追寻的意义,原本就在那里昭然若揭,七脚族很可能是三千年后迁居的地球生物,其中一个七脚生物说:「我们现在把我们的文字送给你们,因为三千年后我们需要人类帮忙。」他正诉说未来。我们愈走愈窄的线性思考、已僵化的语句,我们复写的过去,历史的影子总先了我们一步,逐渐没有生气的族类,都在过去写定了滞留。
误解了时间的广阔,拘束了文字的原生,让我们的思路也错过了自己。时间又回到了电影开始时,那个房子的窗边,但它此时是从房间里释放出来的汪洋,如果露薏丝的线性意识已被打乱了,哪里是过去,哪里是未来?在汪洋中的人哪分得出来。
如果露薏丝的线性意识已被打乱了,哪里是过去,哪里是未来?就只有这个漫长的当下,日子无法以格子数计算,际遇像打水漂似的,字句是可以捏出汁的果子,这时候,人游近了自己,等着下一波再被冲散,这是生命的真相,我们可能会与自己重逢,一个在线性的你,另一个处于圆周中的你。
有人说路易斯为了爱,即使知道结局也做出相同决定,但其实记忆原本就在改写未来,未来也将冲散记忆,我们迎来的永远是似曾相识又不尽相同的过去。
记忆是奥妙的,它是擅于欺骗的,如海妖的歌声,没人知道她们在唱着什么,却为之神往,我们脑海中编造的永远不同于我们的人生故事,那繁花似锦的文字,也不是我们想像中的能传达的,它在那里,讲述人始终在钟表停掉的地方,一个迷离幻境里。
这部电影不是在诉说谁的人生,而是每个人货真价实的生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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