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云(第十九章)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0
魏临云行事从不大意,他一把白刃在身前挥开,方圆一丈之内气劲涌动,旁人极难靠近。羌笛却不怕,他起跃上天,自转三周一棒向魏临云打来。魏临云一刀向上,两兵相交气劲激荡,一阵刺耳的怪声立时罩住了他,他双耳生疼,连忙退避三丈。

羌笛笑道:“年轻后生,别以为刀法不错就能出来瞎混,老夫杀人的时候,你还没有生出来呢!”

魏临云知道羌笛使的是一只笛子,二人打斗时气劲冲进笛子,通过音洞发了响亮的尖声。他看着羌笛的这只笛子,心中若有所思。

羌笛不待魏临云再想,持笛又攻了过来。魏临云大刀霍霍,两人在方丈之内一连斗了七招,尖声不绝于耳,魏临云忍痛骂道:“羌老儿,你这个丑八怪。”羌笛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棒扫下,尖声跟来,魏临云脱身不得,剧痛之下又与羌笛斗了十余招。

杨果儿眼见不妙,拿起剑也攻了上去,以二打一,却仍然不见有何胜算。这尖声她已领教了数十年,以前都是用布团塞住耳朵,现下情急,也顾不了那么多,既已受伤,索性破罐破摔,只攻不守,向羌笛扑了去。魏临云刀削羌笛左肋,羌笛挥棒斜挡,刀到要处忽而转向,向羌笛左肩反砍。羌笛转笛打下,尖声从他手前鸣起,他仍是不以为然。这时杨果儿挺剑穿刺过来,将两人拆开了,剑舞紫薇,罩住了羌笛。魏临云趁机让开两步,使出了昔日云衣教给他的断水刀法。断水刀法又快又狠,魏临云在杨果儿的掩护之下,作起刀势,星移三步,向羌笛背后攻去。羌笛更惮魏临云,他转身棒扫,魏临云却退了两步,叫道:“杨前辈攻他两腰。”杨果儿不知何意,她刷刷两剑,直削羌笛两侧。羌笛似乎还是没有听见,他只觉肋下一痛,拿棒打去,挡开了杨果儿的第二剑,这时尖声作响,他捂住耳朵向一旁跃出。

魏临云叫道:“羌笛,你锁音功已破,这凄迷棒法你使不得了。”

羌笛骂道:“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锁音功的练门在腰上?”

魏临云笑道:“肾通窍于耳,这是医家常理。你要想锁住耳朵,必然先要固肾,肾就是你的练门。”

杨果儿恍然大悟,说道:“我与这小人斗了几十年,竟然都没有发现他锁音功的练门,今日你与他斗了数招,便探出了其中破绽,姑娘我实在佩服。”她转而说道:“羌笛小人,以后我看你怎么耍狠?”

羌笛嘿嘿冷笑,一口白齿令人悚然。他说道:“情声凄迷,既然凄迷已破,那情声曲不知你们如何对付。”

杨果儿大惊,她连忙拉住魏临云向山上跑去,而羌笛却没有追来。

魏临云随杨果儿向山上跑去,二人跑了一段,魏临云问道:“杨前辈,这情声曲是何等武功?没有破绽吗?”

杨果儿说道:“当然没有破绽,无招无式,无孔不入。”

魏临云欲要再问,山下便传来了一阵笛声,笛声悠扬,转而顿挫,高山流水,绵绵不绝。魏临云渐入音境,浑身有如溪水一样,软塌了下来。杨果儿暗呼不妙,当即给了他一耳光。魏临云清醒了过来,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杨果儿并不说话,二人连走带跃,躲进了浓密的树林。

杨果儿与魏临云躲在了一个树洞之中,她见魏临云满脸潮红,又给了他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不要胡思乱想!”

魏临云脸上更红,小声说道:“我……我没有啊。杨前辈这笛声怎么如此厉害,竟能够摄人心魄。”

杨果儿嘿嘿笑道:“这就是当年我家小姐首创的情声曲,世间无双。”

魏临云念道:“看来只有聋子能破此功。”

杨果儿听了这话,又给了魏临云一巴掌。她嗔道:“臭小子竟敢怕我是聋子!”

魏临云捂脸说道:“原来杨前辈也能克制此功,晚辈请教。”

杨果儿得意的说道:“教是教不会的,除非你尚未婚配。”

魏临云当即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情声曲崔人情欲,童男童女不知男女之事,所以不惧此功。想到此处,他不禁看了杨果儿两眼,这女人已经年近八旬。杨果儿斜目一瞋,叫道:“你再看我,我就阉了你。”

魏临云敬道:“多谢前辈救我,晚辈感激不尽。”

杨果儿正色道:“你真要感激我,那你就杀了那个叫桑田的小姑娘。”

魏临云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杨果儿嗔道:“杀了桑田,你才能对你的妻子一心一意。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东西,你不杀了这小姑娘,就做不到一心一意。姑娘我最见不得男人三心二意,我看你还有得救,你不能一心一意,我就逼你一心一意!”

魏临云不禁愕然,这个八旬女子就是以此法逼迫了羌笛六十年,耗去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杨果儿叫道:“走!”

“去哪?”

杨果儿说道:“通天塔,我找我师妹朱红柳,你找你的小姨子云裳,然后我们一起去杀那个叫桑田的小姑娘。”

魏临云身处林中难辨方向,心中正念着云裳安危,听杨果儿说要去通天塔,当即喜道:“请前辈带路。”杨果儿走出树洞,听笛声已无,二人又向山上走去。

树林如海,魏临云走在其中似在海中一般,他随杨果儿越往上走,这林海越浅。天光略见,二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树林,展现在魏临云面前却是一片石林。石林之中怪石嶙峋,有的像起舞的少女,有的像打铁的和尚,还有的像奔马,像海浪,像瀑布,许许多多分置其间,晨光一照,各有各的神采,海风一吹,各有各的音韵。魏临云眼观耳闻,不禁感叹自然造化。

杨果儿与魏临云进了石林,石林无路,杨果儿年事已高又经半夜奔波,终于还是倒下了。魏临云扶她坐下,见她肩上被羌笛戳了一个窟窿,问道:“前辈伤势如何?”

杨果儿捂住伤口,说道:“不碍事。”说罢,她还未站起又瘫坐了下来。

魏临云身上并未疗伤的药物,眼看夜尽天明,云裳秋叶都无下落,海巫教亦没有找到,心中不免有些急切,他向杨果儿说道:“杨前辈伤势不轻,不便再走。不如,请前辈指明通天塔的方位,告知晚辈朱前辈样貌,晚辈一人前去通天塔,若找到了朱前辈,立刻告诉她您的下落。”

杨果儿嗔道:“你想丢下我是不是?你不想杀那桑田小姑姑娘是不是?臭小子,竟敢哄我!我打烂你的嘴!”她举手臂,肩上生疼,眉头一皱,手臂掉了下来。魏临云见状,只能依了这杨前辈,等她休息了片刻,扶起她继续走路。

二人走走停停,在石林之中行了一段,杨果儿因失血过多又坐了下来。魏临云看着周遭情境,石林之上漫天雾气,日光透不过雾气,却照得雾气微微发亮,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杨果儿问道:“你可闻到什么呢?”

魏临云嗅了嗅,惊道:“这……这是骨头汤!这怎么可能?”

杨果儿浅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王大跛子又在煮汤了。正好,我去补一补,你扶我起来。”

魏临云更是吃惊,这王大跛子定然就是他早前的佛竹林遇到了王大虾。王大虾捡的是人骨,那他熬的汤就是人骨汤!魏临云向杨果儿说道:“这人煮的是人骨汤,喝不得。”

杨果儿说道:“哦?你都知道了。人骨汤怎么就不能喝?这岛上的人都愚不可及,连畜生都不如,既然连畜生都不如,那这汤我怎么就喝不得?你少啰嗦,快快扶我过去。”魏临云执拗不过,只好扶她向这汤味来处走去。

这时,王大虾正在一座石屋内煮汤。他坐在石灶前打盹,灶火照得他印堂发红,他斜张着嘴,口水流了一地。魏临云扶着杨果儿走进石屋,杨果儿叫道:“王大跛子,乘碗汤给姑娘我喝喝!”

王大虾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是杨果儿,心生畏惧,说道:“原来是杨婆婆来了。”

杨果儿嗔道:“什么杨婆婆,我有那么老吗?”

王大虾连忙唤道:“杨姑姑,杨姑姑。这汤是炖给我们大夫人喝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莫要为难小的。”

杨果儿骂道:“你不是断了一条腿吗?难道另一条也不想要吗?”

王大虾面显哀状,急道:“要的要的!姑姑饶命,哦不对不对,姑姑饶腿,小的这就给您乘一碗。”说罢,揭开锅盖,一股白汽从锅了冒了出来,他取勺乘了一碗白汤端给了杨果儿。杨果儿吹了吹,慢慢地喝着。

王大虾见杨果儿旁边还站着一人,便轻声问道:“姑姑,这位兄弟是谁?怎地从来都没有见过,哟,两条胳膊,难道是羌笛先生的儿子?”

杨果儿一口汤差点喷了出来,她拍桌骂道:“好你一个狗奴才,有眼无珠!我家小姐去逝六十年了,羌笛小人也未再娶,哪来的儿子?”

王大虾赶忙附和道:“是是是,姑姑教训得是,再说二夫人也没那么大的年纪呀。”

杨果儿叫道:“你说什么?”

王大虾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二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魏临云听这王大虾提到了小巫莫如兰,于是趁机问道:“和你们二夫人一起回来的那两个人现下在哪里?”

王大虾上下打量了一下魏临云,见他穿破烂,以为他是个船夫,但迫于杨果儿的威严,随口答道:“那男的被海圣活佛带走了,那女的做了我们的三夫人。都是极好的命,不用断手,不用像我王大虾这样累死累活。”

魏临云大惊,原来这王大虾先前在竹林中提到的三夫人就是云裳。他惊诧道:“这怎么可能呢?”

王大虾不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这怎么就不可能?有的人因前世积德,这辈子命好;有的人前辈子做恶,这辈子做奴才,哎!我前辈子做了什么孽呀?”

杨果儿并不理睬王大虾所说的这段因果报应,她对魏临云说道:“我瞧你这个小姨子也不是什么善类,竟然没来两天就要嫁给鱼通天这个色鬼。你也不用找她了,她当个压寨夫人也挺好的。”

魏临云怒道:“杨前辈少说些风凉话。这鱼通天三心二意,你怎么不把他杀了?云裳肯定是被迫的!”他一把抓住王大虾,问道:“快说,云裳现在在哪?”

王大虾说道:“他当然在通天院里面了,今晚就要摆宴成亲了。”

魏临云又问道:“通天院在哪里?”

不等王大虾回答,杨果儿就说了出来:“就在通天塔下面。”

魏临云说道:“那我们快去吧。”

杨果儿却悠然的接话道:“海巫教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凭你一个人,也斗不过他们。”

魏临云一楞,问道:“为什么?”

“我们是四十年前来的,鱼通天是三十年前来的,后来海圣和尚也来了,他们一起创了海巫教,占了这个山头,我们占了树林,双方十年前就说好了,互不干涉。眼下我去通天塔是为了找我师妹,你的事与海巫教有关,我是不会帮你的。”

魏临云浅浅一笑,说道:“我不用前辈帮我,前辈只管找你的师妹便是,我和这王大虾一起同行。王大虾,反正你这汤是要送到通天院的,我跟着你去,不会为难你的。”

杨果儿叫道:“不行,你必须跟着我去。你要是逃了,我就杀了那桑田小姑娘。”

魏临云实在无法忍受了,他说道:“我又不是羌笛,我恨谁爱谁跟你没有关系。你既不肯帮我,又要逼我杀人,恕我不能接受你这份好意。”说罢,拉起王大虾向外走去,背后只听得杨果儿摔碗摔碟。

王大虾提着一只竹篮,竹篮里放着一只汤罐,他走路摇晃,慢慢吞吞,魏临云与他一路无话,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这才走出了石林。石林后面出现了一块空地,竟然还有一个村子。

一帮孩子正在村前玩泥巴,其中的一个小孩看到王大虾带了一个外人来,兴奋的叫道:“快来看呀,这个人有两只手!”众小孩抬头看去,均是惊讶,他们一拥而上,将魏临云围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对魏临云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一个男孩笑道:“他当然是男的,他跟我爹长得一样强壮。”

那小女孩问道:“那他怎么有两只手?你们男孩子不是都只有一只手吗?”

那男孩一时答不出来,他看着魏临云,问道:“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临云觉得这帮孩子有点莫名奇妙。这些孩子把弄着他的手,他忽然看出了一点蹊跷。孩子中只有女孩有两只胳膊,而所有的男孩都只有一只胳膊,这倒是奇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荒唐的风俗。这时,王大虾又不见了,好在通天塔就在村子后面,魏临云一眼就看到了。他拉开这帮孩子,正准备向通天塔走去,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哥?”

魏临云心如刀绞,他转过身来,眼前站着一个白衣女子,不是云衣,不是桑田,也不是云裳,而是秋叶。

秋叶见到魏临云,并没有怎么惊讶,她向魏临云微笑道:“师哥,我们又见面了,你总算还是来了,只不过比我想的要迟。”说罢,她摇了摇手里的竹篮。

魏临云直接问道:“云衣在哪?”

秋叶笑了笑,说道:“那是我发疯时说的话,你怎么能信呢?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也忘了吗?我这疯病可是一直都没有好过。”

魏临云正色道:“那年你对我下毒,将我囚禁在鄱阳湖底,难道当时你也发了疯病。”

秋叶笑道:“那倒不是。那一次是我故意的。”

魏临云说道:“你倒是很坦然,云衣呢?她去了哪里?”

秋叶摇头笑道:“魏师哥,你还是三句不离云衣。这样吧,今天云裳和鱼通天成亲,你陪我去气一气鱼通天,我然后再告诉你当年我与云衣的事情。”

魏临云冷冷地说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秋叶盯着魏临云,眼中含笑,说道:“你会的。云衣的下落,救出受伤的云裳,毁掉海巫教,还要找到杀人寻谱的凶手替自己赎罪,这些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你答应了我,这些我都可帮到你。你不答应我也行,但这几件事你一个人怕是办不全的。”

魏临云撇嘴说道:“十三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笑里藏刀’”。

秋叶还了一笑,说道:“也还是你那个多事的师妹。”说罢,她上前揽住了魏临云的胳膊,二人向村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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