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6-26
又快到
“倘若人生是一本书，你希望你被归为哪一类？倘若你老去，你希望过怎样的老年生活？你……信命吗？”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不知所然，他斜着嘴巴，神秘的笑了笑。
他约我到他才布置好的水晶花房，这件房子的四周都是玻璃围成的，包括屋顶也是透明的，皎洁的月光照射进来，满天的繁星清晰可见，“好美的夜晚！”我情不自禁的赞叹。他拿来一瓶红酒，倒进高脚杯里，递到我这边来，“晚上就不喝茶了”他微笑道。
“你听说过王树德吗？”我一愣，“当然，王医生，医术高明，远近皆知，病人来自五省十九个县市，好多在北京治不好的病到在他这治好了”，我回想着。曾经去过他的诊所，那间破旧的老房子，容不下几个人，里边光线也不好，几乎没什么医疗设备，要不是听别人介绍，一般人找不到这，就算找到了，看看这的条件，要让讲究点的城里人见了也是要嫌弃一番的。但是正应了那句古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所以正因王老先生医术高、医德好，名声在外，每次在他这看病就医，得提前一个星期挂号才能排上队。这王医生啊，曾经是县中医院的院长，还是创始人呢！我有几个老乡曾经患有静脉曲张、牛皮癣、风湿病，在省里的大医院都没治好，却在这治好了，关键是价钱还便宜的很，大伙都说王医生是活菩萨。
关键是这老头特怪。说话冷冷地却又好笑，“王医生，我今后还能吸烟吗？”“能，你要不想活了就吸吧”；“王医生，我下次什么时间来合适？”“你不用来了”“啊？因为已经治好了吗？”“因为你不听话”。还有更奇怪的，他不让别人给他宣传，“王医生，您这看病的本事可真厉害，我把您呀介绍给了我的朋友们，他们过几天会到这看病的”，那王医生抬眼从眼镜框上看去，冷冷地道“谁让你告诉他们的，以后你们都不许向外传，就现在这些人还看不完呢，还敢传，想累死我呀？”。当然了，怪人看怪病，他向病人们说他专治疑难杂症，所以越是别处看不了的病，他越是饶有兴趣。
“听说老人家去年去世了，哎，真是可惜”，我难过的摇摇头，低头去品酒。“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大家知道的”，“他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吗？”我疑惑道，“他的一辈子，就是一碗中药，喝起来苦，还品不出究竟放了哪些个药材，混沌中看不见碗底，即便是灌进肚里，喝的人嘴里依旧要苦很久的呀”。
他仰望着星空，若有所思。“他是龙年的二月二龙抬头那天生的，他的性格、相貌和卦书上是一模一样，巧的是死的时候正是二月二的前几日冲龙煞北的时辰，这是收龙归天的日子”，他顿了顿，“龙，这么灵怪的物种，竟和他如此有缘”。我狐疑的看着他，“还真是挺巧的”。
“他这辈子似乎只干了一件事，就是看病就医，自己身体原本好的很，人人见了都夸赞他精神，可谁知竟偏偏患上了癌症，刚查出来就是晚期，说没就没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是在医院里，他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进重症监护室两次”，他忽然转过头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看我“你知道在重症监护室是怎样的情形吗？不分白天还是黑夜，那白晃晃的大灯就是这样照着你，亲人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进来探望，其余的时间就只能听任护士、医生的摆布了，他们会推着你在各个玻璃病房里走来走去，加上药剂的作用感觉天旋地转的，不知不觉又晕了过去，晕过去就好了，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不容易等来了家属探望的时间，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说活，告诉你‘你要坚强，你是好样的’，你多想大声的喊道‘我要出去，让我出去吧！’可是那该死的管子插进嘴里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剩下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和那周身的疼痛作斗争了，也说不上来哪里疼，直叫人烦躁的想把那周身的管子都拔掉，然后跳下病房冲出去，可是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啊，那该死的大灯泡，眼泪刚要流出来就被晒干了。”他摇摇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他继续说道：“不在重症监护室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他的神智在药物的作用下时常不清楚，连他最引以为豪，信手捏来的药单子都想不起来了，这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失落和痛苦啊。最有意思的是晚上”，他朝我笑了笑，“在药力的作用下，他会大喊大叫，咒骂着来服侍他的子女，‘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有人要害我呀！’；在静止的病床上，惊恐的大喊‘我要回我的病房，这是又到哪里了呀，求求你，让我回原来的病房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亡命徒一样，拼着全身的力气跳下病床，服侍他的子女们要惊呆了，搀扶着他绕着楼层跑一圈，他还会边跑边大声地喊着‘快跑，回家，快跑啊！’”
他将酒杯放下，双手将头抱住，“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最后竟活的像个疯子。你知道吗？他是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啊，他讨厌自己变老的样子，更讨厌别人把他当做一个老人。他从来不让子女为他过生日，以免提醒了他正在渐渐变老的事实，他戴着黑色的假发，把眉毛都要染成黑色的，还要将脸上的老年斑去掉，他希望自己仍然是个精神焕发的老小子！”
“他很聪明，也很能专研，所以他能学会深奥的医术。可也有他学不会的，他学不会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爱，年轻的时候因为工作忙，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很少，他看不透妻子的心思，也看不透子女的心思，他只好用他那笨拙的方式做着他认为也许是丈夫该做的事，也许是父亲该做的事，也有很多做错的时候，可他从来不愿去承认，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他非常喜欢看新闻，看完地方新闻看中央新闻，再看国际新闻，他相信新闻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单纯的认为关心国家大事应该是一个公民该做的事吧。”
我看着酒杯里摇摇晃晃的红酒，难过的说：“多好的一个人，多可爱的一个人啊！”他向嘴巴里塞了一片糖姜，“他这个人啊，最爱自己骗自己，他时常鼓励老人们‘七十、八十小弟弟，九十、一百不为奇’，其实那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世事难料啊，直到最后他才发现人生苦短，该及时行乐的，他对子女们说‘我学会活了，回去啊，给我买上新衣服和电动车，我要好好活！’”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他若是一本书，一定不会有人愿意读的，枯燥难懂，还有一股苦涩的药味”，“那他是本医书啊，会有很多心中有爱的人去读的”
当他与这世界告别的时候周身还是插满了管子，隐隐约约的听见、看到子女们、亲戚朋友们都在哭着喊着，他也哭，可是怎么办呢，如果有来世他得换个活法啦，人嘛，一辈子最最重要的还是情分啊！”
我重重地点点头，鼻子酸酸的，想回家了。我问他道：“我听说王医生只有四个女儿，您是他得什么人，竟如此懂他？”他愣了一下，暖暖的一笑，“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