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学生这样写作文》摘要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1
看到民国十一年(1922年)出版的小学生国文成绩, 看到“例言”中说本编惟精神思想是取,想必每一位读者心中都会油然而发无尽的感慨:当年的风华正茂、才华横溢、激扬文字的小学生,而今安在哉?当年的小学生作文,而今大学生,甚至硕士、博士写得出来吗?当今的语文教育,是否要急起直追大半个世纪前的“国语”“国文”教育?——更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这些在今天看来足以骄人的“国文成绩”,在当时竟还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直言不讳的如王森然:“现在学校的国文教育,糟,是糟透了。”委婉陈词的如夏丏尊:“无论如何设法,学生的国文成绩总不见有显著的进步。”在1930年代始终不肯承认今不如昔的叶圣陶先生,到了1942年,也不得不承认国文教育没有成绩:“他科教学的成绩虽然不见得优良,总还有些平常的成绩;国文教学却不在成绩优良还是平常,而在成绩到底有没有。如果多多和学校接触,熟悉学校里国文教学的情形,就会有一种感想,国文教学几乎没有成绩可说。”我不知道,解放后,叶圣陶先生将如何尴尬地面对他“主导”下的语文教育,对与前相比一落千丈、一败涂地的语文“成绩”,将作何感想,他的内心又会是何等的悲哀与痛楚。他是否曾经为当年的自我否定而后悔、反省过,更是不得而知。但是,毫无疑问,当叶圣陶们的脚步声远去,历史的尘埃散尽,不期然而然,这部民国小学生“国文成绩”摆上了案头,今天所有的“语文人”,在百感交集之余,都不能不作一番痛彻的自责与检讨:我国现代语文教育究竟怎么了?国文界、语文界的先辈前贤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惶惑、困顿、纠结与错乱?当今的语文课标、课改实践,究竟基于怎样的基础研究之上?究竟有多少科学性、学术性可言?在应试教育的功利迷津中挣扎、迷失、沉沦、堕落的师生们,有什么理由自以为是、沾沾自喜?语文、写作教育,丢失了“惟精神思想是取”,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我自知上述问题大约未必都能找到公认的答案,但作为语文界成员的我们,既无颜面对也无法回避。在此,不揣谫陋,一抒观感与心得,就教于诸位。

一、语文失落了“精神思想”还有价值吗——“应世谋生”与“应人创获”之辨

上个世纪30年代,内忧外患、民生凋敝、食不果腹的时代,尚能抱持“以思想为主”,“具真精神”,“惟精神思想是取”的编辑宗旨,小学生尚能写出有自我精神思想的文字,尚有执著的理想、抱负、信念之追求,他们的文字尚见勃勃之朝气、锐气、英气,而在当今衣食无虞之小康盛世,学生的文章,竟然“假话”“空话”“套话”泛滥成灾,圆滑虚伪、麻木浅薄,这怎不令人震撼与悲催!

同样令人感慨系之的是,在“文学革命”方兴未艾之时,白话文教育的转型期,该书编辑能“不论文字之语体、文言”“绝不作新旧文学之歧视”,此等海纳百川的胸襟气度,而今安在哉?

确实,这本书的选文,其辞章之美、修辞之工,今之学生难以望其项背,然而,其最可贵之处还是在于其中的“精神思想”,在于我们久违了的人格之方正、遒劲、蓬勃,“文气”之自然、清新、豪迈。读罢掩卷,你仍会感到扑面而来的童稚、鲜活、温煦的生命气息,见到今天难得见到的真挚、敦厚、活泼之童心。

看到这些“真”性情、“真”文字,再想想今天学生的言不由衷、华而不实、无病呻吟的作文,真是让人欲哭无泪、欲说无言。你定会感到今天语文、写作教育的可鄙、可憎,作为语文教师的可鄙、可憎。这决不是调侃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以敷衍过去的。

清末民初以来,作为对科举教育的反拨,从为入仕,转向对平民的文化救济。对语文教育的定位是“谋生应世”,“公私实用”。 之后,人们对“实用性”的诠释也许有所不同,但在“应世之需”这一点上的认识是共同的。

请注意,现代语文教育家所谓“应付生活”的“生活”,主要指的是“物质生活”,而不是“精神生活”。这边是问题的实质所在。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自然便会走向“应试”“功利”“为人”(名利、当官)。人便会成为“物质人”——非人。今天应试教育、应试写作之繁盛,学生“精神思想”之衰竭,便是推行“生活教育”“实用主义”之必然。现代语文教育史仿佛走进一个怪圈,始于反科举,终于为应试。而且在“功利性”上变本加厉。

二、“国文成绩”的最高呈现是什么——“写作本位”与“阅读本位”之辨

原书例言:“一  本局征求全国学校国文成绩,便各校学生观摩之用。”不知大家是否对“国文成绩”指的是学生优秀作文感到愕然?因为它跟我们今天的语义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们今天的语文成绩,一般是指一纸语文试卷上的“分数”。就试卷内容来说,主要不是作文,而是以“阅读”“语基”为主的乱七八糟的试题。这涉及到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语文成绩”的问题。——是写作能力,还是阅读(语基)能力?

依我看,例言道出了语文教育的最朴素的真理:“国文成绩”即“作文成绩”。语文学习的成绩,不看写作”水平,还看什么呢?其实就这么简单:写作水平是语文水平的综合呈现、最高呈现。写作素养是语文教育的终极目标,考几篇各种体裁的作文,什么语文水平(综合素养)考不出来?

语文界在观念上出现偏差,是自上个世纪上半叶始。其代表人物是叶圣陶先生。……吕叔湘的“阅读独立目的论”,阅读理解题的出现。

三、该学写“真文体”还是“伪文体”——“实际文体”与“教学文体”之辨

“例言”谈到:“本书分二十类。……虽每类仅一二篇,亦仍别为一类,已于印行上无所出入也。”“例言”说“本书分20类”,不知为何现在看到的只剩下19类:理论类、说经类、论史类、论事类、杂说类、辨释类、答述类、感言类、赠言类、书后类、书翰类、传状类、杂记类、戏拟类、通启类、哀祭类、赞颂类、箴铭类、诗词类。但就此来看,也让我惊异于文体之全、之真、之切。——这么多文体,居然没有哪一种是现在学生写的“议论文”。

这是按照“实际文体”分类,而不是按照今天惯用的“教学文体”分类(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应用文)。这样的文体分类,我们也已经久违了。该书的分类,体现了当时写作教学与学生写作实践的原貌。那时的学生,居然写的是“实际文体”——“真文体”,这在今天看来,实在是太奢侈了。这里大多数文体的名称,是应付应试写作教学的师生闻所未闻的!今天的学生,可曾有说经类、论史类、杂说类、答述类、戏拟类、哀祭类、赞颂类、箴铭类、诗词类写作的自由吗?换言之,可曾享有表达自我的快乐与幸福吗?

四、“不培养作家”就不要“文学”了吗——“实用写作”与“文学写作”之辨

五、本书重心在“议论”的道理何在—— “写作共能”与“写作异能”之辨

这就涉及到了何谓写作“共能”与“异能”。共能,是人所必备的共同的写作能力、才能;异能,是个人专擅的写作能力、才能。可以认为,科举考试的设计者,与本书的编者,是对其作过思考与确认的:共能,就是“议论类写作”。

在我看来,以往中小学写作教学用力最多的记叙文写作,以致我们今天说的“叙事”“抒情”体式的写作,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它并非写作“共能”,而是“异能”,

六、写作评价的效度是什么——“思想情感内容为重”与“语言形式为重”之辨

读过本书,大家一定会对其中的评语感兴趣。这些评语,对于今天只知道说立意深刻、结构严谨、语言流畅……之类的语文教师,恍若隔世,完全是另一套话语,是大家感到十分陌生、隔膜的话语,很值得玩味与思考。信手摘录,亦可见评价的重心绝大部分都是放在“精神思想”上,即放在内容评价上。

而当今的高考作文的分解式评价模式,将“意”(思想、材料)和“言”(结构、语言)分别评价,重“文”轻“质”,貌似科学、精密,实则背离了“文以意为主”的普遍规律,这样,就催生了“套话”“假话”“空话”作文,套题、抄袭、宿构作文。华而不实、言之无物的作文,是没有信度、效度可言的。没有良好的德行修养,崇高深刻的精神思想,写作便成了文字游戏,文章等于文字垃圾。

所谓的“议论文三要素”,是倡导精神思想创造,还是扼杀思想独创性呢?教育与评价观念与实践的偏颇,实在是难辞其咎。重文轻质的教育观、评价观,无异于言语生命、精神生命的屠戮。

七、“精神思想”是怎样炼成的——“道德、学问之文”与“辞章之文”之辨

理论类,要有哲学修养;说经类,要熟读经典、积聚学养;论史类,要读史书,谙熟史料、史实;论事类,要了解社会、民情、人事;杂说类,要广闻博见、杂学旁收;辨释类、答述类、感言类等,须博学、慎思、明辨……今之学生,文字技能不足,自不待言,但更欠缺的是德性、学养。书读得太少,便缺乏德性、思想的陶冶与丰厚的认知背景,文章势必肤浅、苍白,更遑论“精神思想”了。

在“工具性”思维下,以“文从字顺”为目标,以“训练为主线”,充其量只能写出“辞章之文”。即便如此,也还是难。因为,文字的问题,说到底,也是情感、思想、思维的问题,缺乏情意内蕴,缺乏思维的精密、严谨、机敏,是不可能有好的文字的。以为真正的文字能力可以训练得出来,这是一个误区。这也就是为什么经过十几年的“训练”,大多数学生文字依然不通的原因。

“惟精神思想是取”,那么,“精神思想”又是从何而来的?我以为,精神思想不是“训练”得出来的,而是靠“涵养”“修养”出来的。

辞章之文,指的是那些华而不实、言之无物之文。是中国传统学人所不屑的,但恰恰是我们今天所推崇的。许多语文老师、语文学者大约是这样看问题:文字都不通,谈何“精神思想”呢?以为语文教育的目的就是使学生掌握语言文字,以为可以有独立于“精神思想”之外的“好文字”。觉得学生会看书看报看屏,会写点请假条、报告、书信、总结之类应用文就成。目中无“人”,把语文教育工具化、标准化、模式化、实用化。狠劲儿地把学生弄成没脑子的应试机器。往炮制“应付生活”的行尸走肉上引。取法乎下,自然得其“下下”。取法“辞章之文”,自然得其“疙瘩之文”“陈滥之文”。

孔子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认为一个人首要的便是道、德、仁、义、学这些内在修养的培植;在言语表现上,德行高尚的人,自然有美好的言论,能言善辩的人,未必有高尚的德行,重要的不是有没有“言”,而是有没有“德”。宋代学者程颐说:“古之学者,修德而已,有德则言可不学而能,此必然之理也。”“学本是修德,有德然后有言。”宋人魏了翁说得更具体明白: “余惟窃叹古之士者,惟曰德行道艺,固不以文词为学也。今见之歌谣风雅者,上自公卿大夫,下自里闾闺阃,往往后世经生文士专门名世者所不逮。盖礼义之浸渍已久,其发诸威仪文词,皆其既溢之余。是惟无言,言则本乎情性,关乎世道。后之人自始童习,即以属词绘句为事,然旷日逾年,足未有以稍出古人之区域。迨乎去本益远,则辨篇章之偶奇,较声韵之中否,商骈俪之工拙,审体制之乖合,自谓穷叹力索,然有之固无所益,无之亦无所缺,况于为己之事,了无相关。”这些都是对孔子的文章写作观加以阐发的,都极为注重修德,提倡修习“德行道艺”,反对、批判“以文辞为学”,认为“修德”是本,“属词绘句”是末,把道理说得极为透彻。

与“德”并举的是“道”。“德”指的是人的内在的心性修养,“道”是人的世界观,对自然、世界的认识,客观事物的规律。二者是统一的,是互相交融、互为因果的。

可见,学习和修德一样重要。“学问”是“悟道修德”的基础,也是“文章”的源泉。所以,朱熹说:“圣人教人为学,非是使人缀缉言语,造作文辞,但为科名爵禄之计。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推之以至齐家治国可以平治天下,方是正当学问”。清代学者章学诚也说:“凡立言者,必于学问先有所得,否则六经三史,皆时文耳,况于他乎?学问而至于有得,岂可概之学者,是以利钝华朴杂陈焉,而使之文境不拘窒,他日可以为有得之基。”——学问、明理,是“精神思想”孕育、发生的两大基石,好文章、好诗,不是“练”出来,写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流出来的,是水到渠成。后世学者对德性的修养、学问的精研,成为生命的寄托。追求“道德文章”,是学者毕生的理想与祈盼;追求“学问文章”,是学者的人生、事业的底线。

不明白这些,执迷不悟于应试教育、锱铢必较于分数得失,置“精神思想”于不顾——教育、语文教育,教师、语文教师还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吗?

附民国高小学生作文三则

1、过则勿惮改说

日月之蚀,其光黯然;然瞬息即更,无损于其明。君子之过,其心歉然;然瞬息即改,无损于其德。故孔子曰:“过则勿惮改。”盖勉励后世之人,勿可畏于改过也。且古昔圣贤,孰能无过?然卒不害其为君子者,惟其能改也。夫无心之失谓之过,若有过而不能改,则无心之过将流入于有心之恶矣,岂非大悖修身之旨乎?故学者有过,则当速改;过而必改,则虽有过于前,必无过于后,而终无损其为君子矣。若知其过而不改,则虽有懿美之资,亦必入于小人之域,其对于改过之君子,不亦判若霄壤耶?且夫父母生我以躯壳,天地赋我以性灵,不为圣贤,必为君子。然圣贤、君子,果操何术以致之?夫亦曰“改过”而已。不观夫古之君子乎?如颜子之为学,未尝无过也;然知过必改,故有“不二过”之称。范文正为秀才时,亦未尝无过也;然有过必改,故有“贤人”之称。子路人告以有过则喜,曾子一日三省其身,此非改过之楷模乎?今之学子,欲成为君子,其必勿惮于改过而后可。

2、论五月九日之国耻纪念

传曰:“蒙大辱以生者,无宁死。”个人如是,何况于国?是以国家之耻辱,实为莫大之痛也。我国近百年来,外交失败,国耻频仍。若甲午,若庚子,若民国四年之五月九日,皆国耻之尤甚者。乃以全国四百兆戴天覆地、含生负气之众,轩辕之胤,仲尼之徒,瞯然为奴为隶,为牛为马于他族,以偷余命而保残喘,哀哉!虽然清末数役,由战事失败,固迫于势非得已。至于五月九日之国耻,胡为乎来哉?盖当欧战方剧,我国势孤,日本遂以野心政策,来相要挟,订条件二十一款,种种侵侮,足骇听闻。乃竟迫于兵力财政,忍辱而承认之。夫此次欧战,为公理而战,非为侵略而战。彼国固自命为文明国,而五月九日之行为,实大背于公理也。弱国无外交,此语良不谬矣。然外交得失,固国家之常事,所最可痛者,莫大于忘耻。世上冷血动物,则刺之而不知痛;人惟心死者,亦冥然而不知耻。岂有堂堂共和国民,蒙此大辱而不知羞耶?故国耻纪念者,以表毋忘国耻之意耳。昔勾践受会稽之辱而卧薪尝胆,卒以沼吴;韩信受胯下之辱而出奇制胜,竟能兴汉。我国民既蒙此辱,必当誓雪此耻;否则,诚奴隶之民、冷血之动物也。今日所可幸者,青岛问题,全国愤慨;拒用日货,提倡国货;美国又开太平洋会议,解决远东问题。我国得美政府之邀请,将派专使出席。而商学界亦公举代表加入,为政府之后盾,谋桑榆之补救。此种良好现象之发见,乃国耻纪念所致也。予才鲜学薄,不能为悲切之言论以刺激同胞,所希望者,愿国人积极进行,毋稍沮止,幸勿授人以五分热度之诮也。(同样的论述时弊民生的文章还有不少,难以想象是小学生的见识)

3、说蝇

有虫焉,其头赤,其身苍,六足二翅,是名蝇。甘蜜之处,群趋之;卑污之所,群附之。其性鄙而陋,故喜嗜痂吮痔;其志卑而小,故好附膻逐臭。成群结队,营营然以自得,栩栩然而飞翔。播毒传疫,此其职也;腐物植蛆,此其德也。所至之处,即招群集类,呼朋引友,扬扬得意,驱之不去,既去又来,淆人听闻,乱人心思。蕞尔小蝇,尔有何功?尔有何德?擅敢居人宫室,污人食物,受人叱咤而不之戒,驱逐而不之悔。谓之害虫,良有以也。夫蜂蝶之风雅,蝉萤之高洁,蝼蚁之勤勉,蟋蟀之奋勇,各有所取,而蝇无一技之长,加以毒害为心,贪婪为性,只顾目前,不知有后患。一旦坠陷蜜缸,误触蛛网,丧身毙命,良可哀也,然亦自取之耳。今蝇营狗苟之辈、趋炎附势之徒,为社会之蟊贼、国家之蠹害者,亦鉴于此哉!
相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