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母亲一辈子的咸菜,4年前父亲去世,老照片里的人不在了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8-05

我住了20年的老屋要拆迁了,于是搬进租的房子,一楼的毛坯屋,水泥的墙面。在卧室里简单地铺上地板之后就住了进来,一同搬过来的,大都是旧物,舍不得扔,总想把它们连同记忆一起安放在某个角落。

临近中秋前,住了刚好一个月。

租的房子离街很远,出了小区南门就到了固镇的浍河大坝,在这个皖北小城,这里几乎成了人们早晚步行的地方。一个人边工作边搬家,从开始的奔波、烦闷,无暇欣赏,到现在无比的热爱。下班后就期待着回来,关上门,居陋室,品清茶。

虽已中秋,窗外一大片的土地仍旧葱茏,耳畔声音全无,不喜热闹的我,仿佛找到了灵魂的栖息地,尤其是到了晚上,这里仿佛有着一种隔世的寡静。

毛坯的房子整理完毕,搬家的劳累也渐渐褪去,因心里牵挂母亲,赶紧前去看望。

父亲离开了四年,我们姊们几个,谁有空谁就常回家看看。

母亲和弟弟一家住在一起,照看着上三年级的小侄子,这给妈妈带来了不少的欢笑。父亲刚去世时,因为担心母亲,我搬到母亲那里住了一个月,夜夜和她在一起聊天,听她讲起父亲的从前。母亲从父亲刚离世的巨大悲痛中,终于慢慢走了出来,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以后的每次探望,睹物思人,她总会情不自禁的提起父亲来,我在一旁则安静倾听。

前天下班去母亲那里,老人家气色很好,问起我搬家累不累,工作忙不忙,临走时硬塞给我一瓶她自己做的豆瓣酱,告诉我里面还放了花生,拿回去慢慢吃。

父亲去世后,母亲这几年突然老了很多,走路总弯着腰,直不起来,头发几近全白。母亲像往常一样,在我出门的时候,给我打开楼梯口的灯,嘱咐我回家的路上要小心。

回到租的房子里,打开妈妈做的豆瓣酱,用馒头蘸着吃。夜色浸润,美味里,满满的家的味道。

心弦拨动着静止的时光,让我跌进了记忆的湖水......

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安徽省蚌埠市固镇县城关镇老街,吃咸菜至今依然是我不变的喜爱,几十年的味道亲切无比。

记忆中的小时候,家里一直吃着的咸菜,是用辣菜腌的,而用黄豆做成的豆瓣酱,是长大以后的事。

固镇是1965年建县的,打小就常听妈妈说起,她和爸爸在刚建县的时候,就服从组织的安排来到了固镇。

母亲原先在怀远县医院工作,父亲在怀远县政府,是一名干事。父母带着两岁的哥哥刚到固镇时,除了老街,其余地方几乎都是空旷的,没什么房子,母亲说,在固镇住的第一个家是一个草庵子,墙是用厚席条加固订起来的,晚上点的煤油灯熏眼,母亲就放了一个灯罩子在外面,于是好了许多。

这盏煤油灯,在我印象中,后来搬到固镇老 体育 场的家里还在用,1984年我们全家搬到固镇二路的新 体育 场,我还从爸爸收藏的旧物里看到过。

在那个物质稀缺的年代,几乎家家都是孩子多,负担重,因家穷,大人孩子能吃饱饭已是满足,不像今天吃饭有这么多的讲究,营养学家们搭配的各种食谱美味诱人,更是符合了 养生 学的角度。

记忆中的小时候,肉是一个星期吃一回,蔬菜也是极少的。有关菜场的印象,依稀记得是在刚进老街的路两边,老街的老居民在地上铺张用来装粮食的打包袋,把自己种植的蔬菜放在上面,稀疏的分散开来。那时应该叫做集市吧,妈妈带着我,从那里买过大米,特别清楚的记得是一斤四毛钱。

四毛一斤的大米也是日子变得好起来以后的事了。

母亲重复说了几十年的话,就是那句:最早鸡蛋两分钱一个,猪肉八毛,羊肉九毛。84年住在固镇二路新 体育 场的我,吃过的西瓜是5分钱一斤,大大的,沙土黄瓤子,别提多甜了。

就是这两分钱一个的鸡蛋,母亲说那时穷,家里还有其他开销,也舍不得买,偶尔买上几回,也是留给了哥哥吃。到了我,满幸运的,新 体育 场家里后面的院子,母亲养了好几只母鸡用来下蛋,姐姐、弟弟和我,就没怎么缺过吃鸡蛋了。

正宗的土鸡蛋,母亲时而炒,时而煎,裹着满满的爱。

童年住过的老 体育 场,如今已变成繁华的商业金街,旧痕无存。可那经年的往事总会在不经意间洇开,在每一个静谧的时刻,被自己反复想起......

小时候吃过的蔬菜,居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刻在心里的,是家里一年四季都要吃的腌咸菜。

曾经老 体育 场的家,就是如今的固镇一路新天地金融街那里。那时的我们家是县体委分的三间瓦房,因为爷爷奶奶在,不够住的,父亲就在前院搭了三间茅草屋,四周围了起来,这样,家里就有了前后两个院子,前面院子里的一小块空地,父亲用砖块垒边,里面种了好几种花,花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似乎墙上还爬过藤蔓。墙外就是 体育 场了,绿草满地,还有两个往泥巴里掺盐建成的篮球场。没有电视的年代,那时的 体育 场成了全县唯一的 娱乐 中心,每到傍晚,热闹非常。

后来,父亲在家里的前后两个院子里都铺上了水泥,前面院子用来停木板车和家里唯一的一辆黑自行车,后座很大,结实。弟弟和我都小,父亲不上班出门的时候,会带着我们玩。那时候没有小孩子专门的座椅,父亲把弟弟抱在自行车的大横梁上,侧身坐;再把我放在后座上。

那时的天很蓝,云很淡,风很轻。

家的后院比前院大了不少,盖了两间厨房,那时候叫锅屋。一间是敞开式的,搭的烧火的地锅,还有封箱,烟囱通在外面。小时候啊,最喜欢看到家里的烟囱冒烟,意味着很快就会到了吃饭时间,开心的要命;另一间则是正式的厨房了,放了一张小饭桌,几个小板凳,还有一张长长的木凳,因为一到吃饭,孩子多,饭桌小挤不过来,总有一个孩子坐在边边,要站起来够菜才能吃到。后来家里稍微有点钱了,爸爸就买了一张四方四正的大桌子,放在了客厅里,平时用的也不多,除非家里来了客人。过年的时候,爷爷奶奶和我们一起,一大家子围坐在那里,隆重的吃着年夜饭,矮小的我,可喜欢过年了,总觉得那天吃饭,我可以不用再吃咸菜,坐的高高的,随便叨肉,不用站起来伸手够。

多年以后,母亲才笑着告诉我,由于上班忙,孩子多,照顾不过来。有一次下小雨,中午家里都快吃完饭了,才发现没有了我。母亲赶紧出门找,在 体育 场的大树下面抱起睡的甜甜的我。

后院的锅屋占的地方并不是太大,最醒目的就是院子中央的一口水井和旁边的一口大水缸子。后院的外面就是一汪湖,不大。那时没有自来水,都从井里打水喝。后院的墙,在下面通了一个洞,如同现在的下水道,那时候,洗衣服啊,做饭啊,洗菜啊,剩水都是从那儿流出去的。

夏天里的西瓜,父亲制作了一个用铁丝栓的大网子,绳子很结实,西瓜放进井水里浸半天,拽上来的时候,就成了冰镇西瓜,凉凉的,真是好吃极了。

可自己最喜欢的,却是那口大水缸子。它是家里一年四季的菜篮子,安放着曾经快乐的童年。

大水缸里,母亲腌着的是我直到今天都特别爱吃的咸菜。腌好的咸菜俗称“雪里红”,我不太懂得这个名字的来由,心里想着,贫穷年代里,在皑皑的冬季没什么可吃的,只有吃到的这个菜,名字才如此显得喜庆吧。

父母亲一到秋天,就开始忙碌起来,用板车拉回满满的辣菜,腌起来准备吃上一年。母亲买的是那种野辣菜,至于和平时说的辣菜有什么区别,我也从没问过。

只记得秋天里,父母亲在不上班的时候,拉着板车一大早出门,回来的时候父亲拉,母亲推,我们几个小孩子在家里等,板车到门口时,比板车只高一点的我欢快的帮着母亲推进去。野辣菜买回来,敞开放在后院里,把根切掉,黄叶子要一点点的摘掉,打上井里的水洗上几遍,再晾一晾。等到水分蒸发,叶子稍微有点蔫了,就开始腌了起来。

母亲似乎和腌菜无缘,因为有好几次,经母亲手腌制的辣菜都坏掉了,从那以后,家里的咸菜都是父亲做的。

一到腌菜那天,父母亲都在家,我就快乐无比,跟前跟后的看着。那个时候啊,哥哥姐姐都去上学去了,弟弟小,父母亲出门每次都会带上弟弟,可他们工作很忙,照顾不了我们姐弟两个,那时又没有幼儿园,就常常把我一个人反锁在家里,我就等待他们下班回来。

被锁在家里几年的我,总是会自个搬个小板凳,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翻看爸爸给我买的小人书,抬头看天,觉得天好蓝,云好白。

洗净的辣菜整齐的摆放好后,父亲就开始腌了起来。腌菜之前的大水缸子,来回几遍,洗的干干净净。缸底先放好一层野辣菜,上面撒上一把大粗盐粒子,然后再放上一层菜,手用力的紧紧按住;接着上面再放一层野辣菜,一把盐。这样来回的重复,一大缸子的咸菜就腌制完毕了。父亲最后在大水缸上压了一块大石头,用塑料布盖上,围着缸沿,捆上一圈绳子。等到过段时间,有盐水冒出来后,爸爸就会把尖尖的青椒洗好后放进去,和辣菜一起成了今后饭桌上的 美食 。

记忆中的小时候,没吃过什么新鲜蔬菜,早晚都是大水缸里腌制好的咸菜,大约中午的那顿饭,母亲炒过蔬菜吧,可我直到今天,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辣菜腌好了,每次都是父亲从水缸里拿出来几根,让母亲炒。母亲先是准备几片生姜,在锅里浇点油,等父亲把锅烧热了,炸好姜片,母亲把切好的辣菜迅速放进去翻炒,随后放上青辣椒,等快出锅了,再倒进去几瓣蒜瓣子,来回几下就盛了出来。就着辣菜吃的,总是母亲自己蒸的馒头,软软的,白白的,甜甜的。蒸馒头用的,是家里的那口大铝锅。

除了地锅,小时候家里常烧的,就是煤炭了。母亲是在煤炉上蒸馒头,那个煤炉很大,火很旺,一次可以放四块煤炭。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成块的煤炭,买回家的是散煤,我常看到父母亲一起,累的满头大汗,在后院子里用铁锨和煤,然后再把和好的煤用锨铲着,放进煤炉里烧,等到晚上睡觉之前,用炉钩戳个洞,再把下面的炉口盖紧,等第二天的早上再打开等。后来有了煤球,父母亲再也不用和煤烧了。

小时候没有零食,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炸上饺叶子,小果子,母亲才会给我们买回来一毛钱10块的水果糖来。平时天天都吃咸菜,却总也吃不够。家里人多,馒头吃的快,于是母亲过段时间就会蒸馍。等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在 体育 场里玩了半天,满心欢喜的跑回家,母亲会让我把小手洗干净,递给我一个刚出锅的馒头,里面夹着满满的白糖,那用力一咬的味道,隔着时空,依旧倾心,依旧萦绕。

母亲为了改善口味,等休息了,和面在地锅上做贴发面馍,父亲负责烧柴火。发面膜疙疤焦焦的,甚至不用放糖放咸菜,都能吃的精光。

就着咸菜下饭的,除了蒸的馒头和贴的发面膜,就是薄饼了。小时候的家里有一口烙饼用的凹子,上面鼓出来。母亲用擀杖,先在面板上把和好的发面揉成团,再擀成薄薄的一大块圆形,放在凹子上。下面烧的是细火,有时用小块的木材,有时是老家亲戚专门送来的麦瓤子。烙薄饼,母亲是一边擀一边翻。凹子旁放着一根小木棍,母亲轻盈的来回挑,薄饼熟的很快。往往不等吃饭,我就会拿起一张,自个往里面卷上母亲炒好的辣菜,迫不及待。而哥哥姐姐们,有时会就着咸辣椒吃的津津有味。

多年以后,此刻的我泡上一杯菊花茶,任思绪脱缰。

那咸菜的味道在时光中弥漫,童年仿佛从来不曾离开,光阴中的美好浸润着过往的人生,潜在了自己的心底。

第二年的清明一到,大水缸里的咸菜就开始起衣子了,盐水开始发白。这时就要把没吃完的辣菜捞出来,做成霉干菜过夏。捞出来的辣菜洗净,晾一下,把它们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先把锅刷干净,倒上井水,放上姜片、辣椒、八角和花生米,连同切好的辣菜一起煮,一般从下午5点开始烧火,到晚上8点就出不多了。父亲先是拉风箱,用大火烧,再用小火慢慢煨,等到了时间,柴火会自然熄灭,盖上锅盖焖上一夜,第二天拿出来晾。家境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母亲会割上一块五花肉切成丁子,放进锅里一同煮霉干菜,还有平时舍不得吃,挂起来已经风干的肉皮。

煮好的霉干菜第二天放在案板床上晒。小时候的案板床,就是那四根粗的木棍子用钉子钉实,中间用粗绳子攀的。案板床上铺上粗席子,霉干菜放在粗席子的背面晒,为的是能透气。放五花肉煮霉干菜的水收着,等晾了一天,把霉干菜收进来,再放在有猪油的水里浸泡一晚上,第二天再拿出来晒。这样来回几次,汤汁用完,菜色又黑又亮,十分诱人。那个时候啊,很少能吃上肉,晒的霉干菜里的五花肉丁不知不觉就被我们给悄悄偷吃光。

母亲炒霉干菜,喜欢放点醋,可好吃了。夏天的晚饭,家里常常是一碗放点葱花的清水面条,就着放蒜瓣和辣椒的霉干菜,成了一家人最休闲的时光。

后来,一大家子从老 体育 场搬到了二路的新 体育 场,大水缸子无处可放,就遗弃在了老屋里。

新 体育 场的家,院子里终于种上了蔬菜,有青菜、辣椒、茄子、黄瓜等。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母亲还种过草莓。蔓延的葡萄架,秋天一到,果实满眼。

没有了大水缸子,母亲就买了一个大瓷罐回来,依旧每年腌野辣菜,只是不再成为了我们的主食。

父母亲不用再拉板车出去买了,每次看到的是父亲用自行车载回来一捆,还是那样洗,还是那样腌。腌好的辣菜,父亲喜欢放点肉丝,自己亲手炒,惹的我们姊们几个长大后,常常往家跑,卷在薄饼里,美美吃上一顿。

时光飞逝,家里腌辣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年和豆瓣酱轮流换着做。

如今父亲不在,母亲也老了,家里有好几年没腌过咸辣菜,可几十年了,母亲依旧爱吃,从超市里买回来腌制好的,自己会时常炒上一盘,细细品尝。

而我,去年惊喜的发现在固镇二路拐角的一家小店里,有卖炒好的霉干菜,买过好几回,还是那个童年的味道。

坐在素淡的时光里,任回忆飞舞,往事重现。

今天恍如昨天,现实仿佛比曾经更为遥远,那咸菜的味道,散发着缕缕温情,弥漫在生命里,穿越时空而来,打湿了自己的眼眶。

千帆过尽,饮了温情,醉了一生一世。


┃┃ 杨春燕

老照片由杨春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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