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0
文/连山蒂

此时此刻,我就在想啊,自己活的这二十四个年头,到底被上天眷顾了多少次,又经历了多少次选择呢?

为啥我的人生轨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为啥活到现在我居然成了以前最不希望成为的样子?又为啥我会在自己生日的这天,在父亲的墓碑前,想起了个这样的题目?

身旁无人,没有矫情,清静自在,取得烈酒匆匆入喉,不禁扪心自问:“我信因果吗?”

我的童年时光是幸福的,即便我不知道这个形容词如何定义。

爸妈为我营造了最舒适的成长环境。

他们外出打工,让我跟着爷奶生活。老人真的是非常疼爱我这独孙,他们教我读书写字还有画画,送我上学接我回家,给我做的吃的也是当时比标准高一档次的,每天无忧无虑的生活,真好!

在校,我总是自信又自我,像是主持个六一儿童节,朗诵个诗歌啦,这对我而言就是小菜一碟。我能保证自己非常自然地进入别人的视线,更能做到异性朋友在年级间断不了层。

我从来不担心什么所谓的期末考不好,回家要被“皮带炖肉”,“男女混双”,甚至还能做到即便再没下降空间也能面儿上表现的心安理得!

我讨厌爸妈说我亲爷奶溺爱我、太宠我,于是只要听到这类似的话,我就回呛他们,我说:“我不明白什么是溺爱,只知道爷奶打心底疼我!”然后心底加一句,“你们差远了”。

他们不敢打我,这不用预料,因为这个语境下,往往爷奶在我身前。

我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却也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少年。家长会我喜欢让奶奶去,因为她本就是我就读小学里的退休老教师,碰巧自己还有三个老师恰是她的学生。凭她们的关系,总能更好地讨论我所存在的问题吧!

奶奶很爱我,即使我的成绩差到了姥姥家,她也一如既往地参加家长会,只是每次回来,晚上临睡前,总会多一个步骤。

奶奶湿着微肿的眼握着我手,对我说:“小啊,可得好好学习,可别像你爹那样,没文化,只能干苦功下大力,现在一身的病。”听到这里,我会有感触,也很感动。但更多的却是,头脑里乱入一条信息——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什么课文没背过,什么什么作业没写完……罢了,明天好好学!

于是我承认了自己学不好的事实,更默认了现有的状态。只是,我不觉得以后自己会下苦力,更不会走长辈的路子。

爸爸对我表达爱意的方式与奶奶不同,他很直接。有一天,他不声不响地带我去了琴行,就直白地问了我一个问题——喜欢哪一个,然后从此就学它!

大概爹知道自己的儿不是块学习的料,才会有此一举。不过,这倒是恰恰合了当儿的胃口,因为前不久我还羡慕那些在六一儿童节上会乐器的同学呢!感觉他们居然比自己这个主持人还要亮眼。

环顾一周,我倒也实在,只见正中央这大块头钢琴有点意思,而且标价最贵,也未多想,即刻敲定就它了!

万万没想到啊,爸一周后,还真就拿出钱买上了。

自此以后很久,我的屁股就被拴到了钢琴凳上。童年时光,也宣告正式幸福得黯淡下去。

没办法,谁让这是我选的呢!

学起钢琴,伴随青春期的到来。

我搬离了爷爷奶奶家,人生新的阶段也跟着来了。

想起初中的这段时光,尽是甜蜜,似乎比之前还要幸福。

我爱上了网络游戏,爱上了斗狠打架,还爱上了同班的一朵班花。

初一初二,我虽叛逆,却也能做到一边学琴一边学习,倒不是游刃有余,尽管我从不承认这个战略让我把两方面功课都给耽误了。

学了两年钢琴,我决定撂挑子不干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觉得那肥头大面的老师看我妈那眼神不对。

那个家伙是本市最高水准的钢琴师,在我看来,却是个十分欠揍的主儿。每次他眯着贼眼,拿小竹竿敲我手指头,总能打得又疼又麻。要不是顾忌我妈的颜面,大概我会很果断地抽他丫的。

两年来,古典钢琴弹的我快要吐了,除了拜厄就是哈农,偶尔练几首考级曲子还得看老师脸色,这简直压迫天性!所以我更下定决心不跟他了,我要自学现代流行,我要弹自己最喜欢的,能躁动起来的音乐!

初中的我,也算是校里风云人物了,虽然依然没摘掉“问题少年”的标签,但老师同学还是蛮喜欢欣赏我的。

艺术节、音乐节、元旦晚会,只要能载歌载舞的场面,大概总能看到我的身影。

钢琴让我左右脑灵活,更让我的手指头像是赋予了魔力,我能用最地道的和弦配出直击心灵的音乐,也能让台下的同学跟着我的节奏或悲或喜。

班花安然是我的忠实迷妹。随着曲谱,我弹至深情,她眼眶能溢出热泪;琴声戛然,余音袅袅,她也能宛若木鸡呆立顷刻,然后鼓掌称赞。

从初二,我就喜欢她,不过直到初四我才知道她也喜欢我。

安然学习好,我吊车尾。安然有理想,我混日子。

可那又如何?她喜欢周末挑个白天来到我家,听我弹奏近期流行的曲子,然后重温一遍我的成名曲《梦中的婚礼》。而我也专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邀请她来,有点邪恶。

其实只是拉拉手,抱一抱,一起玩玩钢琴啦,这就是当时青春里最真挚最纯情的记忆。

初中直到中考,我都没有把课本看完一遍,后来想想,这可真是遗憾。因为我并不知道,当年自认为没用的一些东西,到了高中居然又成了高频知识点。

还好安然一直帮我,她的笔记、讲解让我中考在班里出了倒数的范畴,还留下了一大堆鼓励与推动我的话,现在想想,居然还记住了不少。

我不敢想象自己的记忆力有那么好。

回过头从记忆里又走了一遭,我敢肯定,这条路,我没选错。

大人们讲,孩子这是“早恋”了。

可我却觉得,这是属于自己青春时期里最不能舍去的记忆。

高中。我是择校生,高身价入的学;她是优等生,免学费。可很幸运,我们居然是邻班。天公作美吧!

我是普通末班,她是火箭一班。

我们都是住校学生,三年里也一起遇到了很多事。

高一,我爸爸劳累过度喝酒猝死,紧接着半年奶奶也跟着去了,妈妈还积劳成疾得了肺炎。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对身边的人,看得格外重视,也让我那久经考验的泪腺变得不再敏感。

她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爸爸做生意赔了钱,弄的全家人居然要靠租房度日。记着初中时她可是一周的衣服不会重样。可到了高中,即便她长了个子,更高挑了,穿的依然还是初四留下的旧衣。说真的,这可把我心疼坏了,即便我好像没有资格说这话。

患难见真情,这话不假。高一高二,一桩桩烦心事,我们从不憋在心里,晚上放学回宿舍的这段路,就是相互解压的最好过程。

想起父亲奶奶撒手人寰,我泣不成声,她就把我搂在怀里,像是安慰孩子一样轻拍我的后背。

对我说:“别伤心,你有妈妈还有我呢!”

每每想到这儿,我总能快速从脑海里把当时的情景,安然的相貌勾勒完全,然后安慰自己,说:“是这样,我要好好的活着,为了妈妈,为了安然!”

安然自尊心很强,她一般不怎么吐露心里难事,只到了哭肿的眼再也无法隐瞒,才让我获知了这个女孩心里的苦恼。

她说她家里欠了一大笔钱;她说自己要靠舅舅姑姑来接济;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了白了半边头的爸爸。说真的,我羡慕她还能有爸爸,有一个最坚实的依靠,更打心底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痛苦。

看看自己稍显单薄的肩膀,稚嫩的我不知道对她的感觉是不是爱,但却知道,她就是我认定了一辈子的选择!

当时我正在高二分班的当口,她的遭遇以及我家的现实,让我坚定了自己逆着妈妈的想法,不再走音乐路,而是就从普通理科班,进行下去,考大学。

高二暑假,我瞒着外出打工的妈妈,没去上她给报的高三辅导班,咬了咬牙,还把家里的钢琴给卖掉了。

依然清高的姿态,却每天早出晚归,认识的人大概都觉得我这是勤学了、懂事了。其实呢?我只是去市里一家餐馆做着端盘子服务员的差事。

一个月,我拿到了一千多,更吃胖了十斤,加上之前攒的钱,我凑足了一万!

那天晚上我把零钱全换成整,然后就坐在床上点啊点,正数一百张,倒数一百张,反复几次,夜不能寐。

一周后,妈妈回来了,扇了我耳光,她颤抖地问我为什么要卖钢琴!问我把钱花到了哪里!

看看之前父亲费劲劳力放置钢琴的地方,干净的格外刺眼。

我有些心虚地讲:“看见钢琴我就想到我爸,然后心里就难受,反正我也不走音乐的路,干脆卖了它投资游戏了,我那号能升值,等钱生了钱,给妈买烟灰色的玉镯子!”

以前屡试不爽的说辞,这次却失了效。

妈哭得泣不成声,说我败家子,说我是个混蛋,问我把琴卖给了谁!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

我觉得妈妈大题小做了,“理想不能当饭吃,还不如一了百了”。这个道理我都懂,她怎么就想不开?

看她抹泪难过的样子,我是既烦心又无奈。

不过后来,我好劝歹劝,终归让妈妈放弃了追根溯源赎回的念头,当然前提是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考上大学,圆了我爸这辈子对我最后的期望。

一万元当我递到安然的手里,她惊讶又恐惧。我跟她说了,自己攒了许多年的压岁钱以及每个暑假打工的钱都在这儿了,刚刚凑够一万,希望能帮到叔叔。

安然很喜欢我,她没有拒绝,当然也没说什么太客气的话,因为我们之间从不需要这个。就像我爸刚没的那一周,她请了病假,东瞒西藏着,然后雷打不动地陪着我,安慰我。

进了高三,她是重本的分数,我却依然徘徊在成绩榜单的最底层,仰视着所谓的大神们。

班主任很负责,他给我们讲过,高考虽然不能决定你一生的命运,但却决定你起点的高度。然后举出不知大我们多少届的老学长学姐传奇案例,阐述起点高度的重要性。

那时的我,很苦恼。不仅因为自己的成绩大学无望根本没有资格讨论起点,更开始有意无意地思考起与安然的关系走向。

即便我自认不丑,才情不弱,但我从心底明白,安然将来肯定是金凤凰,是要翱翔天际的。至于我?

大概也跑不出这山沟沟多远距离。这是早熟吗?为什么当时我的想法会那么现实?

也许因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吧。

高考成绩的噩耗以及喜讯都来的很快。

对我而言,是噩耗。因为不出所料,我那毫无情感的成绩数字仅刚刚达到市技校的区间底线,倒是也算有了去处。当然,我却更看重同天传来的喜讯,也就是自己得知了安然的佳绩。因为她远超重本线,稳稳市前百。

那年的八月份,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月!

安然得知了我的成绩,哭了很久,她说宁愿自己的爸爸生意依然毫无起色,宁愿自己少考100分,也要我能上个跟她同一城市的大学。

我保持着微笑,摸着她的头,说道:“安然,你别管我了,你自己好好学,就报你最喜欢的那所大学,我会常去看你!”

“你也了解我,从小泼惯了,让我安分的学习比登天还难呢!哈哈,别难过了!”

那天,我们抱了很久,后来她想让我带她去家里,听一听我的初中成名曲《梦中的婚礼》。我却只能婉言拒绝,只说妈妈在家,不方便了。

那个月,我知道,她的衣服颜色又开始换的缤纷;我也知道,她的距离与我终于开始渐行渐远!

临开学前的那周,安然陪我吃过饭,喝了点酒,居然主动要求与我出去开房,这可是我之前一直梦寐以求却总被她给拒绝的事情啊,简直不敢想象。

也许是出于理智,也许是脑子短路,我还是拒绝了,敏感的我觉得安然这是要还给我什么,因为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羞涩”亦或是“不情不愿”。

几天后,我远远送别她坐上了去南方城市的车,揉了揉进到眼里那该死的沙子,然后转头离去。

那次的选择,现在看来,有些纯真有点儿傻!但若让我再选一次,大概依然会再傻一次,因为我是真的爱她啊!

我也真的自私啊!我想让她从内心觉得欠着我,想着我,恨不得一毕业就拉她过来跟我结婚!

喝了一口酒,呛着咳了几声。

后头的剧情发展真的现实又无力。

在技校,我变得勤奋好学,变得内向自尊,只为了母亲临行的一句话。

“儿子,你爸爸的心愿你最终都没完成,你妈只想让你成厂里的正式工,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好好学习,你该长大了。”

由此三年,我像是块机械表,到点学习,到点睡觉,到点打电话。像什么,流行音乐,网络游戏,玄幻小说……戒了。更没有安然的相伴相随,习惯真的就能成为自然。

我变得不再自我,不再自以为是,更不再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我活得千篇一律,我活得毫无亮点,我活成了以前最讨厌的模样。

与安然的通话从一周一次,又到了一月一次,每天的留言晚安,渐成历史。

我去看过她一次,真是知性又美的冒泡!就是那里的饭我吃不习惯。南方人吃食精致,盘子碟子还小的可怜!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山东大汉啊,于是心想:宁肯不要这风度也要吃的尽兴!

由此回来,我便再没去过。她不邀请,我也不爱去,更关键的是,我不傻,我能从她眼里看到一个词,“疏离”……

安然再也没提过视频聊天来一曲《梦中的婚礼》重温逝去的旧忆,也或许早已不再期望听到我那略显拙劣的业余表演。

大二,我们分了手。很突然,又很符合故事情节一贯的发展套路。像是正常对话。

“在吗?”

“在。”

“我们分手吧。”

“好的,安然。”

没有什么拉黑,更没有别的什么狗血桥段。她的QQ都是我给申请的,密码几年不变,即便现在大家都用微信。

那一晚的选择,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手指一滑,宣告了一段感情的结束。

正如那架看似笨拙的大块头钢琴,在的时候或许我们不觉得有什么,或许还有点碍眼;但真正失去了,才会懂得,这个钢木盒子里到底承载了什么……大音希声,未言哽咽。

那一晚,我流着泪听了不知多少遍《梦中的婚礼》,这是我初中的成名曲,也见证了一段恋情的夭折。

有点可笑,还很矫情。但那晚我是真的哭着想着入了睡。无力,自责,埋怨,最后的滋味,入了悲伤的梦。

由此好几天,我瘦了很多,也把一切痛楚与不幸浓缩成了奋斗的狠劲儿。

那些天临睡前,我满脑子只想一句话:明天还要好好学习!我还要成为钢厂里的正式工!

毕业了,我凭着专业前五的成绩干起了钢厂里的临时工,月工资三千。

我的工作是翻钢——炼制的红钢,出加热炉进轧钢工序,需要工人,拿着大钳子翻掉个,统一阴阳面。

这是个需要臂力又得承受高温炙烤的苦力工作。但却也是最容易凭业绩转正的工作。

正式工,对我而言,比大学重要!因为这是我答应母亲的,也因为我从小到大,好像都没做成功过一件事!我迫切要证明自己。

最开始的一周,我明白了什么是“人间炼狱”,紧接着,我懂得了“抬不起胳膊”的痛。后来送走了一起与我同行两月的临时工兄弟。最后,我学会了适应。

我拿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妈妈买了她最想要的“烟灰色”手镯,又在半年后,买了架电子琴,就放在爸爸曾选好的位置!

看着我早就不再灵活的粗厚手指,茧子摩挲的琴键发出不和谐的声响。妈妈笑了。

“儿子,还能弹以前的钢琴曲吗?是不是都忘了。”

我有苦说不出啊,因为,翻钢翻的我关节都给锈住了,指头笨死了,即便有的曲子还留下那么点肌肉记忆,但弹出来的风格,也只能是慢了半拍的《小星星》。

但我很开心,因为妈妈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两年,我从临时工人翻到了临时工的班长。我的臂膀变得厚实有力,我后背拔罐印记下刻着的,是最无法掩盖的功绩!

这条路,我送走了与我同行的几乎所有人,又接来带着与我初衷相同的另一些人。他们或清高自傲,或自惭形秽,或无所事从,但对我,却是打心底的尊重!

看着明了的业绩报表,抚着烫金的毕业证书,我知足又骄傲。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大概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吧。

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生日,留在南方读研的安然发来了祝福消息,而妈妈也早早为我做了一桌子好菜。

是的,自始至终,我都很幸福。

也未多言,陪妈妈有头有尾吃了一点,我谎称朋友们要给我庆生,便独自带着一瓶50多度的酒,来到了市公墓爸爸的碑前。

我们家乡不流行墓碑印上黑白照片,倒喜欢在碑后刻点儿逝者的生平事迹,给后人留下念想。

烧点纸,点柱香,闷上口烈酒,流出泪!

我读着那不知读了几遍的碑文。追溯爸爸平凡无光却又可圈可点的一生,这次却像是了悟了什么。

没错。老天爷眷顾了我很多次,给予了我太多选择。每一次重要的选择,我从记忆碎片里摘离出来,然后重选,还是依然要坚持自己最初的答案。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既定了的命运轨迹。

现在的一切,是我必定要走的路,就像是我爸爸,干了一辈子劳力工人,却依然坚定地做着属于他认定的正确选择。

月工资1200的时代,他毅然决然为儿子买下1万2的钢琴,然后每周六十元支撑我学了两年。奶奶妈妈对他的埋怨,他听到心里,只能转化成更精纯的前进动力,然后为这个家,付出他能做到的一切。

爸爸爱喝酒,就是我手里拿着的这种50多度的廉价烈酒,以前我是嗤之以鼻的,现在尝尝,倒也醇厚甘烈。

闷上几口,选择的正确性,人格的变化,便显得无关紧要了。在这个过程里我尝尽了酸甜苦辣,兜兜转转至今,才真正明白了些什么。

把瓶里最后一口酒倒在爸爸墓前,跪下响磕三头。

我扪心自问:还信因果吗?

答案肯定。

因为我知道,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再有如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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