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雄狮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5
3/31/2019

“至暗时刻”(Darkest Hour)获奥斯卡最佳电影提名,早有耳闻。捱到一年多以后才看,也有个把原因。

一是年来比较提不起情绪来看电影,佳片似乎不是那么多。再者丘吉尔算是“老熟人”,片中究竟如何刻画?想来略感情怯。

我对丘吉尔的了解,始自William Manchester 的皇皇巨著 The Last Lion“最后的雄狮”。该书一套三部,每部都是七百到一千页的大部头,是作者十年磨一剑的力作,堪称呕心沥血。作者竟没能完成最后一部便驾鹤西去了。

前两部我是在九十年代读的。英美传记文学的传统,自然极为深厚。该书可以说是这一传统的范本。对于人物描写之细致,既引人入胜,也时而让人筋疲力竭。Manchester 谢世数年之后,最后一部才由另一位作者完成出版。当时我对最后一部的兴趣已感淡然。总觉得是高鹗续红楼,难有太高的期望。而第二部的结尾,恰好是“至暗时刻”开始之处,之前的岁月是他生涯的潜伏准备期。他是Chartwell宅第的主人,过着一种近乎乡绅的生活,垒墙,种花,画水彩,自然也心系庙堂。常常经济拮据而以鬻文为生。对于欧陆的形势,他固执己见,认为纳粹德国必成大患。他是一个旷野里呼喊的先知,少有人追随,却对自己的信息执着不疑。

读了该书后,我开始对丘吉尔的文章演说着迷。一些经典的篇章诵读至再,滋味无穷。他的文字典雅贵重,似乎是来自大英帝国的辉煌时代,但是绝不生涩奥僻。他的语调,则是带了贵族的慵懒,貌似不经意,其实是字斟句酌。传说中他的“即兴”演讲,都是在家里反复操练过的,包括语结或是看似在搜索枯肠的部分,其实都是有备而来的演出。

知道了这些,对电影既感期待又隐隐不安。事实证明,这部电影是值得看的。

两个小时的时间容量很难承载丘吉尔的一生。该片只取最戏剧化的寥寥数天。从他临危受命,到敦克尔克撤退伊始,犹疑的英国将全部信任倾注于他一人身上,后话就不必多说了。丘吉尔一生坚信天将降大命于彼,他为此而生。而“至暗时刻”正是他一直等候的时刻,他的傲慢,自信,犹疑,焦虑,一切都在这个时刻剧烈冲撞,他人生的高潮时分与历史恰好完美重合。

影片中的丘吉尔第一次亮相,就十分令人信服。网上查到扮演者是Gary Oldman,略感难以置信。固然不乏形似,我因为看过一些丘吉尔的演说视频,对其举手投足,声调抑扬之酷肖,也颇为叹服。确如人物复生,获得最佳演员奖,可以说是实至名归。我猜想该片是参考了“最后的雄狮”一书的。比如丘吉尔因皮肤过敏,只着丝质内衣。常在床上用早餐,他的嗜酒如命,以及他和妻子的互动。

丘吉尔妻子Clementine应该说是一个并非次要的角色。饰演者Kristin Scott Thomas在英国病人一片中风姿绰约,如今以老妻面目出现,让人难免有美人迟暮之叹。在现实生活中丘吉尔夫妇昵友诤友兼具,感情甚笃。

电影中张伯伦的形象,显然没有脱离二战以来的定位。也就是说,他是一位软弱的妥协派。战欤?和欤?如果身历其境,这个选择并不见得关乎个人勇气。正像电影中所描述,丘吉尔本人也难免有寝食难安,扪心自问的时刻。张伯伦出身官宦世家,历史证明他对希特勒的判断是错误的,但是设身处地,似乎可以想象,他希望争取到的,也许是代价最低的局面。

西线战事江河直下,张伯伦也只好黯然辞职。彼时他已身罹绝症,来日无多了。丘吉尔在他葬礼上的悼词,同样是文采横溢的杰作,其中对张伯伦其人其行的评论,不失公允和同情。这里不妨摘录一二:

History with its flickering lamp stumbles along the trail of the past, trying to reconstruct its scenes, to revive its echoes, and kindle with pale gleams the passion of former days.

He had a firmness of spirit which was not often elated by success, seldom downcast by failure, and never swayed by panic.

He met the approach of death with a steady eye. If he grieved at all, it was that he could not be a spectator of our victory; but I think he died with the comfort of knowing that his country had, at least, turned the corner.

“至暗时刻”的片名,取自丘吉尔本人的演说辞。丘吉尔的语言魅力和机智,自然是影片的重要亮点。他笔耕之勤,著作等身,本身也令人惊异。他的六卷本二战回忆录,也在我的书架上,开篇隽语便让人印象深刻:

Moral of the Work

In War: Resolution

In Defeat: Defiance

In Victory: Magnanimity

In Peace: Good Will

丘吉尔之名标史册,不仅是因为他危难之际的纵横捭阖,也是因为他超卓的文字天才。影片结尾引用了美国记者Edward R. Murrow的话:

“He mobilized the English language and sent it into battle”

书名“最后的雄狮”尤其可称是对丘吉尔最恰当的写照。他自认于情性文风都属于维多利亚时代,他是旧秩序的骄子和捍卫者。他目睹了大英帝国无可挽回的日落,尽一己之力使它免于羞辱,并有远见地将目光投向新世界。他知道,盎格鲁撒克逊文明远没有死亡,新的生机正在萌发。

“最后的雄狮”赠给他这样四个头衔:战士,探险家,贵族,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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