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深度游 l 住在黄土高坡窑洞里的那些日子(叁)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9
清晨五点的天空已不再是一片漆黑,深蓝的天空中还能看见几颗星星。原本安静的院子一下子躁动起来,我们约好今早一起去爬山看日出。简单洗漱后,在主人家的一个亲戚(还是个初中生)的带领下,我们走到对面的河石床上,踩着溪中的石块过去。

山下巨石横卧,刺槐侧生,河石遍地。沿着依稀可见的小路直上,踩着白羊草,扶着岩壁,向山顶进发。山腰间岩层裸露,岩质疏松,节理纵横,风化严重。往下看去,地层从老到新、自东向西依次出露与沟谷之中。沟壁坡度达四十多度,上到山腰已无成路,只能身体前倾往上爬。坡面虽大多覆盖着山草,但手指插进时还是能感受到黄土的疏松。

爬上山顶时,山间雾气弥漫,天边泛起淡淡的红光,太阳已经出来了。山顶枣树林立,远远望去,前面百米的山头还能依稀看见轮廓,再远处就模糊不清了。往下看去,绿油油的枣树满山绕,层层的梯田满山转,偶尔还能看见一两棵苹果树突兀地站立在枣林中,傲气凌人。

沿着山顶中间走,清晨的雾气打在脸上。山顶坡面稍斜处种满了向日葵,可能是新种不久,很多尚未打花,一些长势好的,花也紧紧地收起来而没有展开。看着这些枣树、苹果树和向日葵,你除了由衷地佩服当地农民的勤劳之外,也不得不感慨于陕北条件之艰难,而这兴许只是陕北广种薄收式劳作的冰山一角。山顶全是松软的黄土,以至于我想找一块石头甚至小石块都在几番寻觅之后不得不放弃。

主人家早上特地给我们准备了洋芋叉叉和馍馍。洋芋叉叉是当地的一道家常菜,即将土豆切丝,拌上肉碎和香料,味道非常好。至于陕北的馍馍,实在,个大又结实。临行前,阿姨给我们切了西瓜,西瓜是我们昨天在途经滩口时摘的,非常甜。走在山村公路上,途经的每个村都种着各种的水果,渴了就自己摘一点吃,打声招呼就是。

去王宿里的路比昨天的好走一些了。途经许多山坡,风化非常严重,半山腰以下的沟侧面都有一种被冲刷过的痕迹,经常可以见到残留的坍塌体。在山沟中,经常可以看见长势繁茂的沙柳和狼牙刺。而山坡上面分散地点缀着一些绿色,显得既单薄又无助。王宿里地处清涧老舍古乡,在黄河和无定河交界处,是少有的盆地地形,四围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底部绿树葱茏,鸟语花香。该村参天古树特别多,不仅有成片的千年枣树,还有老槐树、桩树等。绿树掩映之中,一排排原汁原味的旧窑洞,一座座古风犹存的四合院,一条条静谧的村中小路,一片片果蔬飘香的农家田园,相映成趣,别有一番风情。而那个神奇的山寨,伫立于高山之巅,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山下的村民。

王宿里的村名是有典故的。话说当年秦王李世民路经此地,见天色已黑,遂在此地歇脚一晚。第二天出发离开时还种下一棵枣树,后来此树开花落仔,经历千年而不倒,而种子洒落的周围也生长出新树,现在成了当地著名的千年枣树林。当地村民为了纪念秦王,遂将村名改为王宿里,因得此名。后来,当地人为了抵御寇匪在山上修建了寨子,也取名为秦王寨。一个美丽的传说加上千年不倒的枣树让当地的政府下定决心把王宿里打造成陕北第一民俗文化村。

大家休息时,我独自在周围转悠。被誉为千年老枣妖的枣树其实并非十分高大,树干一人便可环抱,树皮干皱,开满枣子。陕北红枣个大、肉厚、核小、色好、味佳,而听说这些千年老枣树不但红枣不干,反而质量最上乘。千年枣树林旁边有一对当地农民夫妇在铲土修路,因为闲着,所以帮着铲了一会儿。铲土的老汉姓李,专门种枣,黝黑的皮肤满是皱纹,头围着一条白毛巾,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白汗衫和一条深蓝色的工人裤。他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因为七月的王宿里就像一个火盆一样,而且枣子旧的全卖了,新的又没熟。老汉十分健谈,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发现我没有那么难相处之后就滔滔不绝地聊开了。

在聊到身边的千年枣树时,李老汉指着枣树说,全中国的大红枣数陕北的最好,而陕北的枣子数河岸的滩枣最好,王宿里不但靠近河滩,而且海拔较高,如一突出的盆地,日照十分强。所以,这里的千年老枣树打的枣子可以说全国最好的啦。而且村里的平均气温高于周围村庄3至4摄氏度,树种的发芽时间早半个月多,在水源供给充足的情况下,一年庄稼能收两茬。我发现,清涧人一说起红枣脸上就不自觉地显出自豪,像夸家里的老小一样。接着,他把铲子放在地上,坐在铲把上说:“你是辣哩(哪里)的?”“我家住在广东。”“广东,好,啧哩(这里)就呢么个(一般)。种枣子靠天吃饭,遇到天灾,一分钱都没有。”这时候,李老汉看了看对面的枣树。以前听说陕北的人都是天生的歌唱家,他们在山上种地或放羊时就对着黄土高坡唱起来。在我的盛情要求下,李老汉也给我来了一首。

深不过(呀)那个黄土地,高不过个天。

吼一嗓信天游,唱唱咱庄稼汉。

水圪灵灵的女子 呦 虎圪生生的汉,

人尖尖就出在这九曲黄河边。

山沟沟里那个熬日月,磨道道里那个转。

苦水水里那个煮人人,泪蛋蛋漂起个船。

山丹丹那个可沟沟里,兰花花开满山。

庄稼汉的那信天游,唱也(是)唱不完。

陕北的民歌也就只能是陕北人才唱得出那道味来,苍凉中带着一股强烈的乐观和坚韧。当李老汉唱完,我给他听了一下录音,结果他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露出腼腆的表情,陕北人真是可爱。

他给我介绍当地的传说时说,秦王李世民曾带兵经过此地,并在此地夜宿。他躺在村边石崖下的一块石头上看书,但蚊子叮咬不断,于是他让人点燃艾草熏蚊子,果然石头上再也没有蚊子出现。后来这块石头便被命名为 “无蚊石”,至今这块久经风雨侵蚀、斑驳沧桑的石头仍静静地伫立在路旁。当然,这块石头其实已经不是当年的无蚊石,曾经的无蚊石已经被破坏掉了,现在放那的只是后来找来的,估计也没有什么防蚊神效。后来李自成带着起义军也到过这里,村里至今还有他用过的拴马桩、下马石、坐朝砵等。这些传说其实都无从考证,不过清代士子王庆纶曾作有《王宿里》一诗,隐隐透露着该村与帝王之间幻渺的渊源。诗云:谷狭云深曲径通,秋原萧索夕阳中。松涛翻翠摇青峰,枣实凝丹映彩虹。大石尚留王者迹,荒村饶有古人风。国人沙碛寒烟乱,旋雁飞飞芦荻丛。

我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中,身边已经坐着几个歇息的老汉和老妪,其中李大婶还给我斟了一杯水。李老汉和另外几个老乡谈起工作进展的问题,继而给我介绍起现在村里建设的情况。他们说,政府说他们村有发展前景,村民要和政府合力把王宿里打造成民俗旅游的胜地。当地政府还准备围栏保护千年枣林;翻修村里的5座古庙,对全村100多孔旧窑洞分阶段“以旧修旧”,还其原貌;用石头铺设环村路,修复秦王寨,并修一条通往山寨的石阶路;把闲置的小学校舍改造成村阵地活动室,开设“农家乐”、便民超市等,请城里人到村里来“吃农家饭、住农家屋、做农家事、干农家活”,体验农家生活的乐趣。从他们的言语表情中看得出有一些迷惑,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办成,但也觉得好像有点盼头,隐约感觉到好日子又近了一步。

过了一阵子,接待我们的村民到了,他让我管他叫刘叔,是个老兵,非常的热情。刘叔带我们简单地参观了他家,家有四口窑洞,窑洞内宽敞明亮,窗后是一个睡得下五六个人的大炕,紧挨着炕有两口灶,一大一小。门正对面摆着一张沙发和一套简易组合柜,离灶台不远是一张饭桌。整个窑洞看起来蛮现代化的。刘叔还带我们参观了他家的正窑、客屋窑和杂物窑以及猪圈和洗澡间。

王宿里下午的太阳猛烈得可以把放在院中的一桶冷水晒成烫手的热水。杂物窑前种着一棵桃树,客屋窑前侧是家里的菜园子,里面有两棵两米多高的桃树,桃树结满了桃子,有些已经熟了。菜园子虽说不算大,但菜果种类不少。不同蔬菜成熟错落,一地多种,寸土不闲。春前芹菜、韭菜;春后菠菜、白菜;麦前黄瓜、番茄;麦后茄子、豆角;入秋菜花、卷心菜,可谓种类繁多,不让地空。

在村里闲逛时发现,窑洞多靠山而建,一院窑洞一般修三至五孔,中窑为正窑,而最外侧的一般是杂物窑或客屋窑,喜欢修建在山腰或山脚下的向阳之处,窑洞顶多种向日葵和白羊草,据说是为了降温、吸水和固顶。在一个荒废的院落门前我停下了脚步。院门左侧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直径1米多,茂盛的枝叶几乎把整个院子都遮住了。院门的建筑也很考究,门上有木雕,侵蚀太严重,看不清图案了。院内杂草丛生,看似已久无人居,残破的驴棚、草房、羊圈、石碾、石磨让我顿时生出几分喜爱。三口窑洞的窗户糊的纸已经穿破了,里面除了炕灶,其他的都已无法辨认了。听说村里有些窑洞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估计这应该是其中一间。

下午五点多,阿姨给我们煮好了晚饭。之前在老舍镇吃的是高粱饭和馍馍,刘叔家这里一般都是习惯吃面条。将面粉做成面条,然后到菜园子里摘一点茄子、西红柿加上半个马铃薯切粒煮汤淋在面上就可以了。第一次吃如此正宗的陕北面条着实津津有味,加上一点芝麻,几乎把碗底都翻过来了。刘叔回来之后带我们到刘进军大叔家做客,说是做客,其实接下来几天我们都会陪同刘进军大叔和刘婶一起去劳作,通过他们了解陕北人最平常的生活。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睡在陕北农民家窑洞里,因为我睡在了炕上,而窑洞里也特别的温暖。屋外虫声阵阵,莹莹之声不绝于耳,相伴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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