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4)——致敬《黄金时代》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1
四、

到底不能真睡在泥地上。第二天醒来,我才发现昨晚的美梦毕竟是编织的,破碎的极快,真正的麻烦事儿来了。

早读时吴小广被老汪喊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滚蛋”,只见吴小广蔫蔫地走了回来坐到我旁边,我刚想幸灾乐祸,“胡来,坏事儿了啊。老汪问我你是不是跟陈雪霁在谈恋爱。”我倒是有点惊讶,我以为老汪早就知道了去!吴小广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我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你是同性恋,他就让我滚了。”

这时我又惊又喜,真想抱着小广亲两下,我第一次因为别人污蔑我同性恋而感动。不过若是真亲上去,可能小广对我就构不成污蔑,而是陈述事实了。于是我只好拍拍他的背表示感谢。

本以为这就是个晨读插曲,这事儿就这么过了。但没过一会,老汪又沉着个脸,把我和陈雪霁喊了出去。

走廊上,我吊儿郎当地站着,四处看看整个楼道除了老汪之外还有没有别人;雪霁就立在旁边,头低低的,在那掰着指头数数。

老汪瞪了我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收起了平常面对我时总摆着的和蔼的笑脸,终于板起脸来:“胡来,真不知道你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这个时节点也敢分心谈恋爱?”

“老汪你别胡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我怎么就谈恋爱了?跟谁呢!”我险些要跳起来,做出一副饱受冤屈的不平样子,这一刻我倒是有点理解孔乙己当时的内心活动了。

“还不承认是吧?昨天晚上,校长分明看见你两搂搂抱抱的,明显是不正当男女关系。幸亏你还出名,校长都能认得你!”

听完我看上去更受委屈、更气了:“看见是看见,我和陈雪霁在女生宿舍门口,他个男校长大晚上的在那里溜达是什么玩意儿 !这校长分明有鬼心思,建议彻查一下校园师长的品德作风!”

老汪好不容易板起的脸憋不住了又笑了:“别扯淡!校长当时刚从食堂吃完了宵夜出来,正好撞见你两,你这违反校纪,总不能抵赖吧?”

眼见抵赖不掉,我又开始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什么“我就知道,学校说是给高三学生晚自习后提供宵夜,就是校长想吃罢了!”之类大逆不道的言语机关枪似的从胡来嘴里吐露出来。

老汪终于是忍受不住我的聒噪了,抬起手来要拍桌子,可惜在走廊上,哪来的桌子给他祸害?抬起的手不好放下,只好把我当桌子拍了下去,让我住嘴。然后艰难地把额头上能夹死蚊子的皱纹抹去,这才转过面对陈雪霁说道:“陈雪霁啊,你也真是!胡来喜欢胡来你也跟着他胡闹?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离高考就三个月了不知道吗!”

雪霁比我乖巧多了,并没有出声打断老汪说话。老汪有点欣慰,准备了半天的劝导没有因为某个混球添乱而白费。但说了几分钟,老汪声音也渐渐弱下来,谈话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毕竟是进行不下去的。陈雪霁依旧一言未发,脸红的有些许不正常,我怀疑她是发烧了。仍然是低着头,掰着手指头数。

老汪看看她,在瞪一眼我,叹了口气,叫她走回去,我就没这么好待遇了:他让我用刚刚吴小广回教室的方式回去。

我刚滚到门口,老汪又说道:“忘记说了,下周全年级召开动员加整风整纪大会,你两这不正当男女关系给校长逮住了,胡来你别以为事情就能这么混过去!你写个检讨,态度要诚恳,大会那天上台去做检讨知不知道?校长、教导主任都要来!别以为我惯着你你就能乱来!”

下课后我转过身,拍拍她的桌子:“哎你别担心,检讨我一个人写完,大会我上去念一下糊弄糊弄就得了。你看也没要求你做检讨是吧?”她用鼻腔浅浅地嗯了一下,趴在桌子上再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毕竟是要当着全年级人、还有主任和校长的面做检讨,我胡来还是知道些轻重,这两天也只能苦思一下检讨该怎样写才行。

首先态度就要诚恳!深切地认识到的错误:一没有认识到高考将近的严肃性,二违反了男女之间走路距离不得小于十厘米的校规校纪。当真是罪孽深重,罄竹难书!

再次就是尽可能得把陈雪霁摘出去,把自己写成一个十足的流氓地痞样子最好不过!每天晚上胡来就是跟踪变态狂尾随人家,然后还在女生宿舍门口胆大包天从后面抱着人家不放!得亏校长出现及时,校长英明神武!于是检讨之后过渡恰当,不着痕迹的拍一拍校长马屁。呵!胡来不愧是胡来,检讨也能写的这般优秀出彩!

写完之后,我把几页讲稿递给后桌的雪霁,她读了好一会儿,皱着眉:“胡来你这样做检讨不行的吧?当心校长骂你。”我倒是不太相信这一点:我都这样夸校长马屁了,篇幅将近我检讨一半,他总不至于太为难我罢?于是我得意地,怀着希望被褒奖的心情,拿着讲稿去了老汪办公室。

五分钟后,整个楼道都听到了老汪的怒吼:“胡来!你这是做检讨吗?我看你这是在说评书讲相声呢!”然后就是诸如态度不端正、不注重个人品行、胡作非为违反校纪而不自知等数落,我也只能低着头,掰着手指头数。

骂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雪霁走了进来:“老师,大会检讨我去做吧?我准备好了”

“不行!”我顿时急了,“老汪你别听她胡闹!她前两天脸红发烧了,现在还在烧着呢!”

“让我去吧!”这次雪霁的声音更坚定了,没有一丝平日怯生生的模样。我傻眼了,看看她,又瞪一眼老汪,后者倒是没有像我这个猴子一样,没多想就同意了——可能在他看到,只要别让我上台,把动员大会变喜剧表演,谁去做检讨都行。

回教室路上我絮叨了一路,我依然觉得雪霁是真在烧着,没有清醒过来!可雪霁除了说一句:“胡来你别说了,我做就好了”,再不说话了。

那天起直到年级大会那天,我都没怎么能够跟雪霁说话,也没在晚自习后陪着她走。我总觉得她有点变了,似乎变得更加坚强、每天都多一份坚定,我有点怕,不太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熬到年级大会那天,我又一次去找老汪希望让我去检讨:真稀奇!居然真有人跟胡来一样对做检讨这么积极!但老汪并没有为我的积极而感动欣慰,无情地把我摁在会堂座位上,他自个儿坐在我旁边压着我,简直把我胡来当犯人啦!

既然是年级大会,那必然是很无聊的。动员、鼓舞,校长、教导主任和学生代表依次拿着准备了好久的稿子发言,台上慷慨激昂,台下昏昏欲睡。动员终于结束,教导主任上台表示要进行年级正风肃纪,特别是男女关系问题马虎不得:霎时间台下沸腾了,“哦~~”的声音、吹口哨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道眼光射在我脸上——不过胡来脸皮够厚,是不可能被击穿的。

检讨要开始。陈雪霁从一旁上台,一步步迈到会场中央。每迈一步,会场就安静一分,直到她站定,整个会场突然间就没声了,让人怀疑刚刚的各种口哨声、喝彩声大概都是自我幻听而已。我突然惊讶的发现陈雪霁没有拿稿。

站定沉默了好久,陈雪霁像是下定了决心,终于把话筒拿了起来,娇小的身躯面对着黑压压坐着的千来人,胜负本该没有了悬念。

后来回想,陈雪霁面对着一千多人的会场,只说了一小段话,然后就下台了。接着整个会场又沸腾了,吹口哨的、喝彩的、鼓掌的、甚至站在椅子上充当气氛组的。校长和主任应该是铁青着脸,但最后也没再上台说话,年级大会就在这沸腾至顶点的氛围里滑稽收场。

那天下午,陈雪霁说:“我在这做检讨,并不是认为我们有什么错。我和胡来之间的所有,一切只是因为喜欢。”

学生时代的恋爱总被视为洪水猛兽。但如果只是出于最纯粹的喜欢,那不管是谁,也没有胆量去指责这是错的,要求两人进行检讨吧?

会场散了,高考完毕业了、天各一方了,再然后,除了每年偶尔的同学聚会,我再没怎么见过陈雪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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