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有"洁癖"的护士同行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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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W想找我聊聊,过来之前在电话里问,你是让我穿工作服过去呢,还是让我穿便服呢?我说,我这里又不接触病人,你离开病房快三年了,咋还这么多毛病啊!爱穿啥穿啥,人过来就行。

气温14.5°C的深秋,我穿着厚外套,正在纠结要不要开暖风,这姐妹竟穿着半袖T恤来了!进门来拉出一把椅子,俯下身子趴在上面盯了几秒钟,然后顺手拖过来一份新到的期刊,施施然坐定,一只胳膊肘耽在桌面的杂志上,一只手扳住搁在膝头的另一只光脚丫,开拉!

我不是个讲究的人,在病房外混了三年,20多年临床工作养成的习惯正在慢慢退化。W这种近乎洁癖的生活习惯在常人眼里似乎不可思议,但在护理群体里绝对是同质化的行为模式,甚至比她更夸张的也大有人在。

上班按要求统一着装,燕尾帽、白大褂、白裤子、平跟软底白皮鞋是护士的标配;下班前彻底消毒双手,到值班室更衣,进得家门先换下衣裤鞋袜,然后用香皂洗手洗脸洗胳膊洗脖子,如果说有人在楼下储藏室换好衣服再上楼,也不足为怪。

家有熊娃的护士千方百计避开带娃进病房的一切机会,一年里偶尔一半次不得不带来,小孩子被家长抱在怀里,大些的则被紧紧地抓住小手,任那些小调皮像被激惹的小狗一样扑腾辗转。他们对所有的好奇只被赋予看和问的权利,瞅准机会摸一把工作台或抓起桌子上的笔,甚至玩玩妈妈的胸牌,离开前都要被牵着手清洗两遍才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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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看上去有洁癖的群体,实际上干的是一项常人眼里又脏又累的差事。出污泥不染的W侃侃而谈,我的思绪飘忽起来,想起几年前我们在同一病区共事的几个片段。

一次晨间床头交接班,整洁亮丽的护士们依次进入病房,按交班站位分列在病床两边,夜班在交待病人主要观察指征的变化情况,值责任班的W一一检查意识、瞳孔、伤口、管道、皮肤,为病人翻过身查看骶尾部受压皮肤时,病人刚好开始解大便,见怪不怪的W一边安慰尴尬的家属,一边开始利落地帮助家属为病人处理卫生。

还有一次抢救病人,为昏迷的农村老汉脱去鞋袜,长期不洗的双脚瞬间散发出强烈的酸腐臭气,熏得家属犹豫着不想靠前。准备输液的W迅速用纱布将一只粘湿的脏脚擦了两遍,搓揉拍打、扎止血带、皮肤消毒、一针见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哪里有臭味,哪里还顾得上恶心,与死神竞跑的当口,争分夺秒将药液准确地输进病人血管才是护士的第一要务。

还有一次,W带实习学生在病房做健康宣教,邻床一名恢复期的脑瘤术后病人突发呼吸困难,随即心跳停止,身高不足的W跪到床上,赤手空拳进行心肺复苏。15次心脏按压2次口对口呼吸,手头没有纱布,她用自己的口唇包覆住病人的口唇,一口一口吹气!病人抢救成功,家属感激,主任护士长满意,W也很有成就感。她私下告诉我,抢救以后三天没吃下饭,权当减肥了。

……

W只是普通护士的一员,在一间病房里,你看到输液的护士时,也会看到清洗会阴的护士;你看到换瓶的护士时,也会看到为病人擦身的护士;你看到插胃管的护士时,也会看到戴上手套掏大便的护士……如果护士在有模有样地为病人理发刮脸,或是抱着病人的粗手大脚小心翼翼地修剪指趾甲,你不要惊奇,这些都是“以人为本”的护理服务的一部分。

也许一直住在你脑子里的护士MM是这样的。

可是你在病房里看到的护士大姐是这样的。

也可能是这样的

“医生的嘴护士的腿”,十几年前,护士只是一个穿梭在病床之间的忙碌身影,今天护士承担的职责日益宽泛、护理工作在向更细微化扩展。打针服药观察病情,这些医嘱下达的指令性工作,现在仅仅是全部护理任务的N分之一。

我的一位老师曾经自嘲:

“人们叫咱白衣天使,谁知道咱们八小时都在跟屎尿屁痰血打交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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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病房曾抢救过一例头面部外伤的青年男性病人。120送来时家属还未赶到,昏迷的患者躁动不安,面部正中有10几公分的斜行伤口,一侧鼻翼和上唇连续性均中断,撕裂的肌肉痉挛导致伤口敞开着,病人面部扭曲变形。

所有在岗的医护人员一齐上阵,使用约束带、测量生命体征、输液肌注、初步处理伤口……病人大小便失禁,满裤子秽物污秽不堪,护士们用温水迅速清理干净,以最快的速度插上导尿管;病人一次次呕吐,护士一次次处理,躁动的病人突然孩子般秃噜起破裂的嘴唇,秃噜一次,整个伤口都跟着振颤,血沫子便雨点般从渗血的口鼻四散喷射出来,溅在护士们的帽子口罩上和裸露的头发皮肤上。

请来帮忙的病人家属急得出汗:这家伙发坏,快拿纱布盖住他的嘴!

伤口连通口鼻,稍微的遮挡都可能影响呼吸,如果能遮盖早就包扎了,几个同事在血腥子的喷射中紧张地忙碌着,一直坚持到镇静药发挥作用。

见过现场的家属事后不胜唏嘘:护士们真了不起,要不这个哥们早就完了!

在病房工作,接触病人血液体液是家常便饭,任何一次吸痰、更换引流袋都可能发生喷溅和外溢,在我们的概念里,真正意义上的怕脏,怕的是特殊感染通过多种途径的病原体传播。

据统计,在普通病房里,各项感染指标阳性率和耐药菌感染的病人数近年来在逐渐上升,工作在第一线的护士时刻暴露在感染的危险中,如果自我保护意识欠缺,那些破坏力强大的致病菌分分钟摧毁你没商量。即便如此,据我院感染管理科统计数据显示,医务人员院内感染发生率逐年递增,尤其在结核病区,职工结核病发病率已经接近在岗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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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聊着,我说起最近网上曝光的两起“医护剪衣索赔”医患纠纷事件,其实这种刷爆网络的新闻,在我们眼里,早已是见怪不怪的旧闻了。病房里的事情往往比医院外的事情复杂一万倍,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治愈无望的病情和高昂的住院费更能考验人性的呢?

W在手术室工作时发生过类似的一件事。她值夜班做了一例下肢骨折的急诊手术,隔天下夜班正在家里补觉,被护士长一个电话召回院里,原来两名家属正在手术室不依不饶地讨要病人的衣服。W说病人上台后她就把所有衣物打包贴签交给了随后赶到的家属,当时叫着名字确认,是病人妹妹拿走的,可以电话问。家属以妹妹家没有电话为由拒绝核实,无奈之下,W跟着家属去病房,真的在病床下的隐蔽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不大的专用医疗垃圾袋。

没想到的是,家属们哈哈一笑,竟然一句抱歉的话也没有,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实际上,在病房里医患之间的口角之争不了了之的太多太多,所有医患纠纷中能惊动媒体的事件也只是冰山一角。广大医务人员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他们没有节假日,他们也不过周末,他们忠实地守护着那些脆弱的生命,夜以继日、寒来暑往。

走出病房回看这个行业,我真切地体会到默默无闻的护士们是最值得尊重的一个群体,她们以合同制的身份,拿着低微的报酬,履行着白衣天使的职责。有人不以为然,说,这是个人的选择,当初选了这个职业,就得认命。我的同事也经常有人在朋友圈叫苦喊累,也有人把干够了要辞职的想法挂在嘴边,可是一旦有病人召唤,她们还是冲锋陷阵最勇敢的那一个。

W说:

“我干了30年临床,参加多少次抢救护理多少个病人没有数,白衣天使也好,小护士也罢,心里终归没有留下遗憾,咱一个普通百姓,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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