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未昏,春来了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8
                     

                      (一)

  四月份,对于大洼山的百姓来说,难免要汗流浃背,饭后休憩半个时辰,农民们本应一如既往地奔向田地去,只是近来的天气格外炎热,在家多待会儿,晚些出门也是情有可原。然总是有人顶着午后的骄阳似火匆匆出了门。

  她是我邻居家的媳妇儿,我管她就大伯母,并非本地人,已是二婚,曾育有三个子女,嫁入邻居家后又育有一子,虽说已四十六七了,却依旧是踏实肯干的,只是与前面那位相比到是逊色了些。说到这儿,近几年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那位我曾叫过她大伯母的妇人,偶尔在路上碰到也都不敢先开口打招呼,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继续叫她大伯母又怕她听了生气。我跟母亲说起,她说她向来待人宽厚,怎会计较这些,也对,她不仅能吃苦耐劳,也是个心善的,若说缺点,那便是前期的婚姻生活罢。

                        (二)

  十四年前的大洼山似乎远不如今日。 大洼山,属于一个贫困山村的一个小寨,寨子四面环山,交通闭塞,这里的人以种植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是常态。许是贫穷落后的缘故,整个寨子里光棍,几根手指还真数不过来,娶个媳妇儿着实不容易,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若娶到聪明能干,外貌又好的那是要羡煞旁人的,不过这样的人不一定就不存在。

  就在十四年前的这个季节,大洼山终于迎来了人们盼望已久的喜事,李老汉的儿子金林娶媳妇儿了,街坊邻居都沾喜气去了,闻拖拉机响起,是新娘子来了,我与祖母忙登上了山包上凑热闹去了,新郎与新娘伴随着喇叭声踏入了李家。结婚的是我的邻居,我管他叫大伯。傍晚时分,我与祖母去了李家,进了新房,新娘子很漂亮,虽说比新郎年长四岁,看上去却也般配。

“哎,我说老六啊,你儿子娶了个美娇娘,这回该乐呵了吧?”

“快别这么说啦,都二十五了,长金林四岁呢!就看这性格合不合了。”

“对啦,新娘子叫什么名字啊?是哪家的姑娘?”

“唉,还不是山里的呀!隔壁村赵家的闺女,唤作三九。就希望今后能为我们老两个多多操心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幸福将会永久伴随着这对新夫妻罢。

                        (三)

  婚姻总会使人作出一些牺牲,会由婚前的早睡晚起变为婚后的晚睡早起,婚后的金林媳妇儿又何尝不是?天还未亮便起床为公婆和丈夫烧好洗漱热水,天微亮时洗漱已完成,并拿了锄头、镰刀或是其他农具直奔田地去。 到饭点了,就又回去给全家人烧饭,这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不久之后,金林媳妇儿三九终被整出怀有身孕已一月有余,而在一个早上,三九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呼唤:“这天都大白了,怎么也没见到洗脸水啊?是还没起还是怎么说,三九!”是老六在喊“我怀我儿子那会儿,可是没得歇息,大着肚子耕地,挑水……”“来了,阿妈”三九道。她瞬速下了床,床上的金林似乎全然不曾听到妻子与母亲刚才的对话,只是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好在三九的产期越来越近,婆婆准许了她不必再大清早起来烧水,也准许了她不再下地,说让她做些家务活。十二月下旬,一日,三九肚子疼得厉害,家里找来了稳婆,产下一女。婆婆沉默了,丈夫从邻居家溜达回来,得知妻子刚生完女儿,进了睡房。“金林,快看我们的女儿,起个甚名好?”三九问“叫会雪怎么样?”“嗯,你说是那便是”金林回道。看了眼孩子,便转身回了客厅。一日清晨,三九努力睁开迷糊着的睡眼,忍不住逗了逗女儿,再看看隔壁床的丈夫,人呢?怎起这么早?

                        (四)

  还差八天便要满月了,坐月子期间自然是干不了活的,三九终得免了下地,不过换洗衣物这些事还需亲子动手。不过要说那金林,今早怎就没见过他的身影,难道说因为媳妇儿生产破天荒的奔田地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已到饭点了,三九寻思着他总该回来了罢,老六也烧好了饭。

“金林!快给你那媳妇儿端去!”老六未见回应便直接闯入了儿子儿媳的房间道“我说我怎就……”,这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她扫了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曾瞧见儿子的半个影子,最后将目光扫到了斜卧着的儿媳身上:“我儿子呢?”“阿妈,我大清早起来就没看见人,哦,许是奔田地去了。”三九答道。婆母瞪了瞪眼,出了门去。过会儿,公爹李老汉牵牛回来了。

“老头子,可见你儿子?”

“嗨,成天呆在家里,啥也不做,这还能上哪去?”

“我跟你说真的,那里屋躺着那位还说他奔田地去了的。”

“我回来时不就过那儿吗?咋就没看到有人呢?”

“啊!你快去!去他三叔家问问去。”

  李老汉迈出了家门,三九听闻,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出了房门,她那蓬乱的头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愈发散乱,这嫁进李家还未满一载,却好似年长了十岁。她还是开了口:“阿妈……”

不等她说完,老六便打断了:“看看你都干了些啥,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这些日子可我让你干活了……”。一盏茶的功夫,但见李老汉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道:“老子跑遍了街道邻居,半个影子儿都不曾见着。”全家人都慌了,老六强调:“他不是带了电话嘛,你怎就不会借隔壁的电话一用?”“嗨,这……这还真忘了,咱现在去!”李老汉说罢,老两口匆匆忙忙迈出了家门。三九见状强撑着身体紧跟其后。

                        (五)

  王伯家里,李老汉夫妇慌慌张张冲了来,后紧跟着跌跌撞撞的三九。三人说明来意,拿起王伯的电话,拨通了金林的电话,只是无人接听,后连播三四次,得以接通,那头传来了声音:

“喂!”

“喂,金林,是妈呀,你在哪啊?这都到饭点了还不回来,快回家吃饭去!”

“阿妈,我出来了,天没亮就起了来,乘了村里的拖拉机,现在就要到老街了,好了若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你别挂电话,你这是咋回事了呢?可是媳妇儿惹了你?”

“金林,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从成婚到现在你哪次理会过我?”三九终是开了口,她那透明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你这个不孝子!生养你来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李老汉破口大骂。

“什么都别说了,我想出去走走,以后会很忙,别来电了。”金林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此时的李老汉算是僵住了,老六如行尸走肉,至于三九,月子尚未做满,却又哭的像个泪人。好在在王伯一家的宽慰下,三人有所好转,想着他只是一时兴起,过些天便能归家。

  七八天过去了,三九也能出月了,只是她连丈夫的半个影子都不曾见到,公婆自然是千万个不满。他们又都找到了邻居王伯家里,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事情并不像上次那般顺利,连拨五六个却没有哪一个电话是拨通的。一家人又只是在王伯的劝慰下回了家。公婆总是将怒火撒在了三九的身上,三九却始终相信那个男人,那个她的丈夫,一定会回来的。

                          (六)

  李家人原盼着他会在除夕前后回来,不曾想确实他们多心了。只是自那以后,无论是三九、老六和李老汉,都不曾过问金林之事,或许他们认为,这样的不当回事会好受些罢。不知不觉,又到了去年的那个季节,那个她浓妆淡抹的季节,哦!是啊,进李家已有一年,转眼间会雪已满一周岁,只是,那个满脸娇憨的女娃自睁眼以来,还未曾目睹亲生父亲,那个离家出走的亲生父亲,却也是如此的自由自在,而“金林”这个名字则很少有人提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雪已是五岁,三九自不比当年。

  回想这些年,春耕时节,她总是背上背一孩子,外加一春耕种子,缓缓地弯下腰,开始播种。快到饭点时,就又去去拾起一捆地瓜叶或是芭蕉叶之类的,同孩子一起背回家去,这自是做猪食的。她回去是要给全家人做好早饭,知道饭后刷洗碗筷,后是喂养猪鸡牛羊。生活竟是如此的忙碌,她何曾好好歇息过一回?大洼山百姓除了种植玉米稻谷之外,要想谋生,还得种植些香烟,老六和李老汉自是不管这些,拿主意的只有三九,想着自己就一个人,种不了多少,只是简单的上报了些数目,也幸亏她只是简单的报了些。

  街坊邻居每家三三两两一同去播种了香烟,虽然是做活的,却也是冲满着欢声笑语,三九一个人,领了种子,去了她的地盘,挨着邻居们扔下了烟种子,神情专注,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的不一样。而在收香烟时节,地里的香烟,她独自修理,修回的烟叶独自编织,编好的烟叶一个人烤。她曾说过,有一次编烟已到半夜,那编好的没地方放置,想请婆母帮忙一起拿个梯子来(那梯子较大较沉,一个人拿起来有些费劲),她顺着梯子将那香烟放到楼上,婆母不曾理会,他又去请公爹,谁曾想,那李老汉保持沉默,无动于衷。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夜里,三九穿了针,在暗淡的灯光下做起了针线活,白天着实忙碌,只有夜里,方得了些空,做自己想做的或是该做的。会雪已睡得深沉,她似乎闻到了门外的阵阵脚步声,以为是婆母又来交代次日的任务,便起身推开房门:她,愣住了……

                        (七)

  是他,竟然是他!她那个整天无所事的丈夫。

  “回来了。”

  “嗯。”

  已无过多言语。

  那夜,她和他相拥入眠。

  次日,李老汉夫妇自是知道了情况,面对儿子的突然,算是喜出望外吧,只是以往的严肃古板犹存。三九气色算是好了些,毕竟她只想让那父女俩增进情感,至于自己,没想那么多,平时在做些什么,便做什么吧。近来几个月,金林总会携带了小会雪出去溜达,教她吹口哨,看着父女俩的近况,三九终是放心了些,还有,她又有孕了。

  八个多月,她生产了,是个男孩,取名安泽。如今总算是儿女双全了,想来也能松一口气了。会雪已到了上学的年龄(贫困山区孩子一般六岁上学前班),此后,那乖女儿便要在学校度日,偏远山区,距离学校五公里左右,难免要住校,这样以来一周只能见面一次,想到此处,三九难免有些不舍,但她十分清楚求学的重要性,毕竟她可不想将来女儿和她过一样的日子。送进校门一个,家里还有一个等着她照看呢。只是在一个晚上,丈夫又向她提及一事,说他总待家里也不是个办法,想要出省找些事儿做做,她自是不愿意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是做不了主的,他向她提出已找好了车,次日清晨就走,她不再说话了,整夜都是静悄悄的。清晨,她迷糊地睁开眼睛,隔壁床无半个人影,她明白了。

  女孩总会向她问起父亲的事情,她是沉默的,她的女儿似乎是知道的,便不再开口过问。这么多年,她回过娘家,娘家人知道她过得苦,也曾劝过她回去,她拒绝了,她说她舍不得她的孩子们,她舍不得这个家庭。可她又何曾想过自己?面对公婆的不理不睬和百般刁难,他哪次不曾妥协过?或许正是她卑微的付出,后续事情才会愈演愈烈。

                          (八)

  不知不觉又到了秋收,从山头到山尾,都布满了大洼山百姓的影子,各个农户的田地是挨挤着的,每一农户几口人,各农户加在一起,着实热闹,只是李家田地里就一人而已。三九匆匆拎了稻谷便直奔家去,她还要回去烧早饭。刚踏进家门,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稻谷,便有传来了婆母的斥责:“我儿子手头紧,当初是你不曾将他看住,该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她没听错吧?她当初强留他不得,如今缺用了,第一个要负责的却是她……

  孩子上学这两年来,她为了更多了解女儿在校的情况,顶着天大的压力买了个电话,如今,她能做的怕是只有拨通他的电话。

  “喂!”

  “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现在正在开大车呢,还未转正,现在正需要一笔资金……”

  “别说了,这些年我过的如何你是知道的,孩子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明白,可……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找了事做,你快先去凑些来,等成了那不就……”

  那边还未说完,三九已挂了电话,只是,最终他还是得偿所愿。三九去了刘爷家里,终是掩盖了自己的为难。李家,她的丈夫,刘爷不是不明白,只是看她可怜,终是掏出了腰包,依着她说的数目递过,三千元。刘爷退休之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多多少少总攒了些积蓄。三九回了家,托人搭了车在村里等候,自己则步行六公里左右方能到达村中心,正逢降雨,大洼山通往村委会又是一条蜿蜒曲折且陡峭的山路,六公里的行程,他的衣裤不得不沾上泥巴,然而时间紧迫,她未曾过多清理便迅速上了车。三十多公里的行程,已到达乡镇,她终于可以给她的丈夫打钱去。

  她也曾跟街坊邻居说起过,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她的丈夫曾屡次命她无论如何给他打钱,她只能走遍了亲戚朋友家,东拼西凑好一番琢磨才凑齐他要的那个数,不同的是,他每次“索要”的理由是不一样的,曾有一次,拨通电话后,三九只听到他那边鬼哭狼嚎,说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现在正被审讯,需要一笔资金方可放他出来,李老汉和老六也听闻此事,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救了。或许这些还远远只是小事儿。

                          (九)

  周五,想到女儿下午就要回来,学校特地在放学前安排了家长会,三九迅速起了床,梳洗过后,便开始做早饭。饭后的她打开了铜镜,那镜上布满了灰尘,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擦拭去,这是她成亲那年,母亲硬是要给她做嫁妆的,面对镜中的自己,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啊,会雪已有九岁了,她嫁入李家已有九年,脖上多了颈纹,脸上爬满了皱纹,那乌黑色的头发也夹杂了几根银丝。这么些年,她何曾好好装扮过?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想。

  毕竟是家长会,总不能蓬头垢面,她做了些许装扮后,迅速起了程。如今她想要做的,就是支持自己的孩子,若孩子们将来能有出息,那么她这么多年的隐忍与付出,值了。想到此处,她抖擞抖擞精神,想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每一天,迎接每一个挑战。傍晚时分,她终于将女儿接回了家,只是,她收到了个电话,是他,那个可有可无的丈夫。

  她接通电话,电话那边充满了嬉戏声,有男孩,有女孩,还有一个,妇人。 她不曾开口,是他先开的口,他说他已有妻儿,他要带她们回家,她愣了半天,终于甩出一句:“我让出房间就是!”她的公婆不是不知此事,他们也曾跟儿子通话,只是听了儿子的描述,这老两口不曾持有反对。终于,三九的姐姐二九来了,妹妹这些年的境况她不是不知道,怪只怪这妹妹是个死心眼,娘家人也曾多次劝过,三九总说可怜了老人和孩子,而她的公婆和她的丈夫早已串通一气,但愿这件事,能使她彻底醒悟吧。二九也顾不得那么多,为了妹妹的幸福,她要豁出去了,她曾联系了许多外县的单身男子,费尽周折搭桥牵线,三九一一回绝了。因为她心乱如麻,她已历经过一次,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重组家庭会是什么样,她不想委屈她的孩子们,只是,继续待着,真的不会委屈孩子吗?

                          (十)

  半个多月的寻思,再回过头来细品这么多年的经历,她郑重的作出决定,她要离婚。

  终于做了一回自己的主,她决定听从娘家的安排。后来,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三九结识了乡里的杨叔家的儿子杨兴,家里就两口人,虽说也是务农,倒也有些积蓄,李家,怎能与此相提并论。若说那李兴,身材魁梧,三十有八,也就年长三九四岁,已获得机动车驾驶证,买了车。曾相过几次亲,后对方得知他只是务农,就又回绝了。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三九觉得或许他才是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他们预定了婚期,这样才好,那个一心想将她赶出家门的,见到她就心烦的男人,已得偿所愿,只是她的两个孩子,她绝对是要带走的,把他们留给那样的人,她不忍心。

  成亲那日,三九做好了头饰,换上了洁白的婚服,这是她第二次成亲,也像新一代的新人一样穿上了洁白的婚服,戴上了充满洋气的凤冠。会雪和安泽齐声道:“阿妈,你真好看!”三九笑了,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似乎从未见过母亲这种自然的笑。

                    (十一)

  婚后一载,她产下一子,唤作路明,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若说那李家金林,说是在外有了妻女,可自从与三九离婚后,却从未提起过,甚至只回来了那一次,就又出去了。而金林的母亲老六,总会时不时地向邻居打听儿媳的情况,不,是前儿媳。回想当初,即使有个不顺眼的儿媳成天在跟前晃悠,总还有孙女和孙子在身边缠绕,如今,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后来,三九和她的丈夫来大洼山探亲,她还特地跑去看了。

  不过对于李老汉和老六而言,他们也算是幸的吧,毕竟,儿子出去了两年之后,带回了个已育有三子的境外的妇人,她有些瘦小,黝黑的皮肤,看上去不免有些显老。他们没办婚宴,只是将她领进了家门,进门后一年多,也育有一子,如今,也能打酱油。

  这位境外媳妇儿,到底是个能干的主儿,无论风吹雨打日晒,这田地里总能看见她的影子,如今我也得依着惯例喊她一声大伯母。至于金林,我似乎从未在田地的任一脚落见到过他的影子。

  又到了四月,那个曾喊过我姐姐的小丫头会雪也念初中了吧,安泽和路明也都上小学了吧?

  三九,一切可还好?

  (文章内容纯属虚构)
相似回答